父亲对他说:“儿,为父要与你母亲团聚了。”
“自你母亲去后,为父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叙之为父也见到了。父与他结三十余载情谊,出生入死肩并肩而行已足矣。但为父……”
风沙里,父亲依旧在朝着他笑:“儿,你心如明镜,秦族终会得以昭雪。”
梦中他似回到了刀光血影的战场上,因救李牟重伤于此,喉咙似含了一口鲜血,堵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父亲……”
画面一转,竟是滚滚长江,万箭齐发中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抹如海棠花般娇媚俏丽的身影只身坠入江河。
转瞬画面再转,竟是绿水青山间石壁崩塌,那抹身影虽已完完全全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却已垂悬于悬崖峭壁。
他牢牢握住她一手:“秦洛,四哥在。”
但那崖壁上的姑娘却仰首微微朝着他笑:“褚夜宁,我要你活下去,好好活着。”可那眼角所挂的一滴清泪分别在无声的轻吐着万分的不舍。
他还未待仔细去看,恍惚间只觉手中与他牢牢箱想贴的温热蓦地一松,随他又眼睁睁地看着她笑着坠入崖底。
“秦洛——”
混沌初醒,眼前再没有父亲的血面,也再没有他俯于江河之上的肝肠寸断与那悬崖峭壁间心如被人狠狠的掏空。
留下的唯有一片黑暗苍凉与漫天飞雪。
灯火通明,照亮了书房内每个角落,褚夜宁蓦地睁开了双眼,喉间微微一滚,忽觉莫名的口渴,随之他下了榻去案前倒上一盏清茶。
罗远驾着车马带着秦惟熙与时刻不曾离她半步的雀舌又在这暗流涌动中的深夜急返回了靖宁侯府。
九曲与松阳见她离去又归返的身影面上皆是一怔。
秦惟熙问:“四哥可有回陶然居?”
松阳摇头。:“还在……”
话音还未落下,二人便见一抹青玉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雀舌留在原地,看着呆若木鸡的二人,缓缓道:“木童回来了。”
月光洒下庭院里,青石板上映着枯树的树影,显得寂寥又安宁。
褚夜宁正一手执壶,另一手欲执盏倒茶,忽闻庭院里似飞奔而来的脚步声,双耳微动。
他还未待完全地转过身,余光便见紧闭的门扉被人猛地用力推了开,随之而带的一阵轻风也将书案上长燃的一盏烛火吹灭。
随后他便见一抹青玉色曼妙的身影朝他奔来投得满怀,紧紧地拥在了他的身后。
“褚夜宁!”秦惟熙两臂伸展开,牢牢地环在了他的腰间,侧着面,右耳紧紧地贴在了他的后背。
褚夜宁垂眸望向腰腹上那一双白净柔软的手,但掌心却有着淡淡的一道疤痕,心头倏忽如一头利刃划过,紧接着他低笑一声:“你怎么回来了?”
“可见过木童了?”
“四哥,是你杀了梁柏?”回想起梁家二子梁柏死时的惨状,血肉模糊且衣不蔽体,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双膝跪伏于地,头也紧紧贴着地面朝向着哥哥似在跪拜。
她知道那是对于施以其刑者来说滔天的恨意。
她一直以为那是与哥哥一同长大的亲随木童。
昏暗的烛光映在雪白的墙壁上,又映出了两个人的影子,褚夜宁缓缓转过了身,将她拥于怀中,下颚贴向于她的头顶。
须臾他又缓缓抬起了一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鬓,这不是在苍凉寂寥的边界,这里是他生于此长于此十余载的故土。眼前人的一身温热也无疑是在告诉着他,她从未离他而去。
褚夜宁满眼地宠溺看着怀中的姑娘,一声哑笑:“不值一提。”
沙场上他手持长矛,御马弑敌,每一击都令敌人不寒而栗,每一战也都如骁勇善战的褚兰泽大将军一般,令敌人闻风丧胆。
京城里他是玩世不恭的靖宁侯世子,恣意妄为的小霸王。
但穿上那身盔甲,驶于城楼之下,他带走的不只是亲人盼安归的祝愿,也带着大夏万千百姓的祈愿家国安宁的心声。他又成了那个勇猛杀敌的小将军。
但无人所见,靖宁侯世子也曾有得温情的一片全然给了一个姑娘,十年之后的靖宁小侯爷也将他难得的温软悉数给了那埋藏于心间,经年不变的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