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容新旭听着,早已红了眼眶,忍不住起身过来抱住容微月:“姐,当年你小提琴比赛的时候我还小,我还不够强大,要是我再长大一点就好了,我就能保护你了……”
容新旭真的很爱姐姐,从小到大不管她和父母的关系如何紧张,她都从来没有迁怒到他身上,容微月总是把好吃的让给他,牵着他上学,安慰他鼓励他,他一直都觉得此生很幸运,有这么好的姐姐。
可是随着容微月和父母的隔阂越来越深,其实他也开始小心翼翼,不知道该怎么和姐姐相处,怕她不开心怕她难过,他也想黏在姐姐身边,更希望看到姐姐每次在家里都是开心的。
容新旭难过:“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这样也不会分走爸爸妈妈的爱,你也不会生病了……”
容微月听到这话眼底瞬间涌泪,鼻酸摇头,“阿旭,和你没有关系……”
听到姐弟俩的话,容承业垂着头,眼底通红,沙哑:“怪我,是我的问题。”
女儿的抑郁症诊断书被他攥得发皱,他忍不住抬手给自己扇了个巴掌,也像是老天给他了一个巴掌,把他这么多年来的无知和傲慢狠狠击碎:“是我把月月害成了这样……”
大女儿不在了,他不是更多关爱二女儿,而是把更多的期望和苛责压在她的身上,把家变成了牢笼……
曾经看到容微月很优秀的时候,他还沾沾自喜觉得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很好;她不听话顶撞他的时候,他哪怕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要面子不愿意低头;他想培养她的受挫能力,把严格当成爱的证明,却把她害得自卑又压抑。
这么多年,他活得自以为是,大错特错……
容承业说当年小提琴比赛结束,在家里和女儿吵过一架后,他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他和盛柳事后也去找过赛事方给女儿撑腰,但事情也没得到处理。
可是他总是发了脾气后才站在女儿身边,保护比伤害来得迟又有何意义,其实他也希望女儿可以和他亲些,可正是因为他的态度,才让他们之间变得疏离陌生。
容承业:“月月,今天要不是蔺征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都不知道你心里压抑了这么久,是爸爸做得不对……”
容微月低着头,眼底濡湿,容承业望向她,声音颤抖:“这么多年是爸爸对你太严格了,当年我不该没有听你解释就骂你,更不该说……假设晴晴还在的话就不会对你有期望。”
“那个时候是我太生气了,我说话就没有注意分寸……”
如果当年明恒之杯的事发生后,他换个态度,选择包容和保护,容微月就不会偷偷改志愿逃去杭市,不会和喜欢的男孩分手,大学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一切可能都不一样了。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容微月是很黏人的,她会钻到他怀中撒娇要他抱她骑高高,可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些亲近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争吵和冷战。
甚至他今天来之前,心里还端着架子,想着要看看容微月的态度。
容承业没想到会把女儿害到抑郁:“月月,爸爸以后不会再凶你了,你能不能原谅爸爸,给我个改正的机会……”
盛柳落泪:“月月,爸爸妈妈知道错了……”
容微月垂下眼,杏眸如杯中的普洱茶泛起涟漪,眼眶被热气熏得发烫,沉默几秒后开口,声音很低:
“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曾经受过的那些伤,我没办法忘记。”
“对我来说,那些痛是真实存在的,亲身经历的是我。”
“我曾经也想过告诉你们,但是我觉得就算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一定会理解的,我改变不了你们,也不想改变我自己,我只想逃离。”
容微月声音带着隐忍的哽咽:“就像现在,我还是不喜欢回家,也害怕和你们聊天,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能和阿旭一样自然地和你们说说笑笑,和你们撒娇,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相处了,所以我和傅蔺征结婚,也不想和你们说,我害怕你们再次介入我好不容易开心一点的生活。”
对面两人听着,心口刺痛,泪水无声落下,容微月喉间干涩:“你们的道歉我听到了,我不会恨你们,但我也没办法在这一刻就原谅你们,我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从那些阴影中走出来,也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过去的伤痕,哪怕痊愈也会留下疤痕的,过往十几年她所有的痛,不是此刻的道歉就能轻描淡写抹去。
容承业和盛柳难过无言,容微月反握住傅蔺征的手,轻声开口:
“刚才傅蔺征说我是他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对我来说,他也是我生命里最大的温暖,你们可能看他不好,但是他对我来说就像个太阳,让我慢慢打开封闭的自己。”
容微月看向身旁那个从青葱岁月守护她到如今的男人,泪意朦胧:“高中的时候,你们不同意我练小提琴,是他带我去琴房陪我练习、陪我参加比赛,我难过时,他总是在我身边哄我开心,鼓励我给我信心,有人欺负我,他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我前面,我不需要在他面前表现得很优秀很乖巧,不用担心犯错会挨骂,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爱我。”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条件的爱,是傅蔺征给她的。
容微月眼眶滑下泪水:“在他眼里,从来没有家世的差距,他喜欢的只是我这个人,是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他。”
“六年前,我不知道他出了车祸,我把他甩了,”她泪眼深刻,“可六年后他还愿意走向我,这次我不能想错过他了。”
她对上傅蔺征炽红的眼,语调坚定:“所以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会和傅蔺征在一起。”
她可以失去一切,但不能再失去他。
容承业和盛柳闻言,心头被猛烈冲击着,傅蔺征给容微月擦掉眼泪,也道:“爸妈,高中的时候我可能没办法给月月许诺什么未来,但现在我有能力说,我可以护她疼她一辈子,你们可以放心地把月月交给我——我只会比你们想象中更爱她。”
高中时,容承业觉得两个孩子的感情是小孩子过家家,傅蔺征那样的富家公子哥肯定不会对女儿上心,可六年过去,傅蔺征狠狠打破了他的偏见。
两个孩子的心意坚定地摆在他们面前,容承业明白,他们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真的彼此相爱,心意相通。
是啊,如果女儿不是真的对这段感情有信心,又怎么会轻易提出来结婚。
而且刚刚傅蔺征说了那么多容微月的优点,反观自己,女儿长这么大以来,他总是觉得她这个不够、那个可以更好,他都不了解原来她还有这么多优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