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要早起去上朝,头天晚上他在户部多留了一个多时辰处理事务,回来得晚些,总共就睡了两个多时辰,不大安稳,醒来时迷迷瞪瞪的。
他穿好朝服,束发戴冠,将身上收拾得齐齐整整,正欲开口叫人,喉咙一痒,突然咳嗽起来。
谢璟看了眼手帕,愣住了。
回望镜中,唇角还有一丝红痕。
谢璟有点发懵,心中动荡不已,门外侍卫叫了他一次:“王爷,您可好了?该走了。”
见谢璟不语,等在外室的侍女秋潋方才隐约听见他的咳声,也轻声问道:“殿下?有事吗?”
谢璟道:“……马上。”
他把嘴角擦拭干净,漱了漱口,将手帕匆匆销毁,然后出门跟着侍卫进宫上朝。
全程如坐针毡。在他的认知里,之前再难受,也没怎么吐过血。若是到了咳出血来的地步,这人可能都快到头了。
……我怎么了?谢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在江南留了将近两年,基本已经好利索了,最后的大半年和常人无异,只是偶有不适,当时只觉得是遗留的药性,慢慢会变好。
谁想到如今还加重了?
自从上次落水大病一场,之后就一直不太舒坦,那次也是浑身都痛得厉害。
思来想去,他有个猜测,之前那药兴许伤得太深,余毒清除不了,也没法根治了,毕竟足足用了数年。
寻常的汤药尚且各有弊处,这种直接作用在骨骼筋络上灵丹妙药,恐怕不会太简单吧?
功效确实很好,能把骨骼定在一个没有成型的状态,可是每一次都过分痛苦,就连后来恢复时也很漫长,最初一两个月他简直被折磨得不人不鬼。
不过那些大多是体表的症状,现在想来,也许还是伤到了肺腑呢?
这种可能把谢璟吓得不轻。
虽然现在他尚且活蹦乱跳,并不像将死之人,可还是忘不了那口血。
上朝的时候,也几次沉思、出神,好在今日也没有人特地问他朝务,不然他十有八九是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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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喻青不动声色地几次向谢璟投去目光,谢璟若有所思,很认真的模样,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关注。
现在开口的是一名礼官,正在汇报今年秋猎的一应事宜,和从前相比大差不差,喻青听了一耳朵,着实不明白谢璟在沉思什么。
她觉得朝会格外漫长,一连几人都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又没做什么实事。这些人若是她的手下,她一定忍不了。
终于结束了,皇帝起驾,众人退朝,喻青正想在半路找谢璟,但见他没有随众人一起动身,而是转去了宫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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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璟起初下意识地要跟着谢廷昭走,然而谢廷昭前后跟着几名心腹大臣,低声交谈着,径自往观澜殿的方向而去。
他犹豫了一下。
近些天瑞王忙得不可开交,同世家正胶着,整个人看着阴沉了不少,身上一股浓郁的熏香味道,便知他近来应是夜不成寐。
谢璟最终没去打搅他,转向了后宫,递了牌子,去见容妃。
宫女给他端茶递点心,谢璟也没动,正思索自己该如何开口。
容妃上回听瑞王说起,谢璟自从跟喻青和好如初后,整个人的气色都好转了,如今瞧着他的脸色,确实比先前在病中强些。
她心想,罢了,孩子开心些比什么都好,随他去吧。
“上次叫你兄长带给你的东西怎么样?”容妃温和地主动开口问,“那是秘制的方子,用得好再来宫里拿。”
谢璟:“……”
容妃这么多年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后宫里的东西早就见惯不惯了,全然不觉得有什么。
他尴尬道:“……其实我还没怎么用。”
容妃劝道:“还是要用的,别以为年轻就不当回事。”
谢璟:“……行。”
原本愁云惨淡的心绪,都被这个话题给搅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