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则深沉的目光中流露出心疼,他料到母亲今天来公司或许会闹得很难看,然而母亲的刻薄到底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是的,刻薄。
苏以则本不愿意用这个词形容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母亲刚刚说的话实在难听。
他的小姑娘本就心思细腻,敏感又脆弱,外面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小姑娘就容易胡思乱想,动不动就钻牛角尖。这小半年来苏以则好不容易将季明遥养得稍微大胆了一些,母亲几句恶言恶语使得小姑娘又缩回她密不透风的壳。
“遥遥。”
苏以则在季明遥身旁坐下,他轻叹了口气,把季明遥捞到腿上抱着,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说:“哥哥知道遥遥心里难受,所以遥遥想哭就哭吧,哥哥就在这里陪着遥遥。”
听见苏以则这句话,季明遥再忍不住,她的眼泪在一瞬间决堤。
季明遥一股脑扎进苏以则胸前,泪水浸湿苏以则的衬衫,她不说话,也不开口诉苦,只沉默而用力地痛哭。
季明遥的哭声听得苏以则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苏以则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年少时,苏以则总想着他要快快成长起来,等他具备足以和野心匹配的能力,他就第一时间带小姑娘远走高飞,脱离苏家这个令人窒息的囚笼。
但是这些年,背负着枷锁的苏以则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的同时,他疏忽了关照小姑娘的心理。
其实赵宜敏很早就发现了苏以则对季明遥不同寻常的心思,赵宜敏甚至逼着苏以则在书房跪下发誓,发誓自己对妹妹绝对没有与传统道德背道而驰的念头,就算有,也必须立即扼杀在摇篮中。
这才有了当初季明遥躲在书房外面偷听到的那句话。
也正是这句用来糊弄赵宜敏的虚假誓言,令季明遥兀自伤心难过了许多年。
现在苏以则后悔了。
他后悔没有早早就带着小姑娘离开苏家。
哪怕脱离苏家的庇护,他和季明遥不得不去住出租屋,过着节衣缩食的窘迫生活也没关系,只要他的小姑娘平安幸福地长大就好。
“遥遥。”
苏以则轻拍着季明遥的后背,就像幼时来到她房间哄她睡觉那样,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小姑娘的后背,缓慢而规律。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但是你也不必太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哥哥和你在苏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其实你很清楚母亲她就是那样的性格,不是吗?”
“母亲为了离间你我之间的关系,她把对我的愤怒发泄在你身上,那一刻你只是她的出气筒。她既然不在意你,你也就没必要听她说什么。”
“遥遥不是说自己最听哥哥的话?那现在哥哥告诉遥遥,我们遥遥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姑娘,我们遥遥坚强又勇敢,靠自己独立完成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你是哥哥唯一的骄傲。”
“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遥遥要知道,自始至终我在意的都只有你。”
苏以则说着,他下巴抵上小姑娘的额头,嗓音宛如天籁:“你现在可以心情不好,也可以暂时不控制自己的情绪,哥哥理解你。但无论你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一定要让哥哥知道,好吗?”
小时候季明遥一旦不开心,她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即便这样有被苏以则教训的风险,可那时候的小季明遥固执的跟什么似的,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苏以则又气又心疼。
“哥哥……”
季明遥搂紧了苏以则,她的指尖扒着苏以则的背,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对方的勇气。
“我真的有母亲说得那么差劲吗?”
季明遥吸了吸鼻子,“明明这些年我已经很努力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尽力不给你们添麻烦。我努力读书,努力考个好大学,逢年过节都有精心给母亲和父亲准备礼物,就连准备去美国留学的钱都是我这些年课外挣的攒的……可母亲为什么还那么说我,她凭什么那么说我……”
“不怪遥遥,不是遥遥的错。”
苏以则亲了亲季明遥的额头,他看着小姑娘的眼睛,说:“哥哥是不是教过你不要凡事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妹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要总责怪自己,嗯?”
“但我……但我就是很难过。”
“我知道,想哭就哭吧,哥哥在。”
“哥哥会一直陪着遥遥。”
季明遥揪着苏以则的衣领,泪水打湿他胸前一大片衣衫。苏以则浑然不觉,只以一个非常亲昵而暧昧的姿势拥住怀中的小姑娘。
又过了一会儿,季明遥终于平静下来,她擦了擦眼角,红着眼睛对苏以则说:“对不起哥哥,给你添麻烦了。”
“和哥哥说什么对不起。”
苏以则刮了下季明遥鼻尖,问她,“怎么样,现在有好一些吗?”
季明遥点头:“嗯,我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