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弗雷德的陪伴,唐克斯开始觉得养伤的日子不再难熬。卢平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那个沉默寡言的黑袍女性仍然每天晚上都准时出现在医疗翼的门口。
唐克斯像往常一样笑着,和弗雷德拌嘴、调侃庞弗雷夫人的魔药味道、试图在庞弗雷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黄油啤酒偷渡进医疗翼。但当夜幕降临,笑声被夜晚的沉静吞没,她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落在病床的另一端,落在那个仍然沉睡的身影上。
她不会盯着卢平太久,怕被弗雷德察觉,只是偶尔在夜灯下瞥上一眼,确认他胸膛的起伏依旧规律。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微妙的迟疑、眼神里闪过的阴影,全都落入了弗雷德的眼里。
一天晚上,她的出神被弗雷德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你觉得我们要不要给我哥哥查理写封信?”唐克斯看向弗雷德,一脸疑惑,弗雷德的脑袋往门口晃了晃,唐克斯看过去,那个黑袍人今天还没来。弗雷德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的,查理向来对有角和尾巴的生物充满了热情,我应该支持他的研究。”
唐克斯嘴角一抽:“……你是指那个在罗马尼亚研究龙的?你觉得他会对一个黑袍人的尾巴感兴趣?”
“谁知道呢?”弗雷德耸耸肩,“万一她听见了,自己主动展示呢?”
唐克斯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头叹道:“你真是个灾难,弗雷德。”
“那当然。”弗雷德咧开嘴,“我可是专门研究笑话和恶作剧产品的专家,为了保证可怜的卢平先生醒来前脸上不要多几道被你的视线刮出来的疤,我只能努力尝试让你笑一下,转移注意力了。”
唐克斯微微一怔,垂下眼睛,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蜡烛的火光摇曳了一下,映出床边卢平沉静的侧脸。他还没有醒,但他的呼吸依然平稳——这已经是最好的信号。
她没再接话,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病床的方向。弗雷德察觉到她的目光,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地继续道:“不过,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关注点别的?比如我们的‘午夜守卫’——听一些学生们的语气,他们越来越习惯城堡里有这么个编外人员了。”
唐克斯微微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上午的情景——她远远跟着一群学生一起来到医疗翼,几个学生搀扶着一个赫奇帕奇的男孩,他满身尘土,手臂和脸上有几道刮伤。从学生们窃窃私语的交谈中,唐克斯得知,这个男孩差点被一块松动的浮雕砸中脑袋,是那个人在最后一刻将他推开,才让他躲过一劫。
唐克斯看向那个黑袍人,才发现她的袍子上也布满了灰尘。弗雷德吹了个口哨,笑道:“你和海格一样结实。”
庞弗雷夫人白了他一眼,对那个人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女性的兜帽动了动,似乎是摇了摇头。然后她又转身离开了,仿佛只是为了护送这个赫奇帕奇的年轻男孩。庞弗雷夫人目送她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唐克斯心想,看着仍然空荡荡的走廊,她还没来。
想到这里,唐克斯和弗雷德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主意。这个奇怪的家伙每天晚上都像石狮子一样守在门口,而最近几天,她甚至直接坐在医疗翼的门边,越来越像一尊石像鬼了。庞弗雷夫人有次夜里路过,险些被她吓了一跳。
于是,今晚,当那座“看门雕塑”准时出现在走廊时,多出了一样东西——
一把椅子。
黑袍人站在原地,看了它一会儿,又朝门内望去。唐克斯和弗雷德似乎已经睡着了,庞弗雷夫人的办公室里也没有动静。
她沉默地站了片刻,最终缓缓走到椅子前,犹豫了一下,坐下了。
这比冷硬的石头地板好,她想。
蜡烛的火苗摇曳着,发出噼啪的响声。看门雕塑仿佛也睡过去了一般。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个黑袍人的身影微微动了动,盘在脚边的尾巴轻轻松开,又重新卷起。
翌日,晨光洒满医疗翼,连走廊都被映得明亮。
一个干巴巴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怎么,你不喜欢这个颜色?”
弗雷德·韦斯莱倚在医疗翼的门框上,双手抱胸,以一个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人的标准来看,他的表情透露着某种被巧妙戏弄后的愉悦。他挑起一边眉毛,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名黑袍人——此刻,她又坐回了地上,靠着那把椅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身后,唐克斯勉强忍住笑意,一手捂着嘴,朝黑袍人挤了挤眼睛。
对颜色有着高要求的医疗翼石像鬼站起来,眨了眨眼睛。然后低头指了指袍子底下的尾巴。或许是因为尴尬,她的尾巴正慢悠悠地摆动着,幅度比平时大了一点。
“谢谢你。”她说,“不过……我的尾巴会有点疼。”
弗雷德露齿一笑,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噢……原来如此。”他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尾巴的放置空间,确实很重要。我早该想到的。”
唐克斯的目光在她泛着金属光泽的尾巴和她仿佛有些窘迫的表情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她终于忍不住,猛地笑出声,笑到弯下腰,止都止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咳咳……朵拉?”
唐克斯整个人都僵住了,弗雷德转身的速度快得差点把自己闪了个趔趄。
那一瞬间,唐克斯甚至不敢回头。她脸上的笑意尚未褪去,而眼底却慢慢蓄起了泪水。站在她对面的黑袍人望向她的肩后,目光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然后,她收回视线,重新落回唐克斯的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鼓励的意味。
唐克斯的喉咙紧得发疼,呼吸间仿佛带着颤抖。她缓缓转过头,看见了病床上的卢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