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怔,脚步顿止,没有立刻出声。
只见江愁余打开那些箱子,里面琳琅满目——各色金银珠宝、首饰头面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流光溢彩;一叠叠的田产地契、铺面文书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不少古玩玉器、珍稀皮草……简直是个小型宝库。
胥衡就静静看着她。
江愁余也是第一次清点自己的财产,她拿起一支赤金镶嵌红宝的凤钗掂了掂,又翻开一张京郊良田的地契看了看,眼睛越瞪越圆,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好家伙……原来我这么有钱的吗?这得值多少钱啊……”
她脸上先是冒出一种天降横财的傻乐,但很快,那乐呵劲儿又慢慢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惆怅和纠结。
她拿起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对着光看了看,小声嘀咕:“这个……还蛮配阿湘,留给她当嫁妆好了。”又拿起一叠银票,“这些……留给龙傲天吧,虽然他好像也不缺钱,但打仗烧钱呐……唉,可惜这些田契地契带不走,不然回现代我倒腾古董也能发家致富了……”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边盘算着分家产,一边捶了捶弯得太久有些酸疼的后腰,直起身来——
然后就对上了龙傲天的眼眸
江愁余:“!”
她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翡翠镯子扔出去!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声儿都没有!跟个幽灵似的!
她做贼心虚般地把镯子往身后藏了藏,随即又觉得这动作有点傻,强自镇定地干笑两声:“咳……你回来啦?我在……整理一下东西,太乱了哈哈……”
胥衡没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过那些打开的箱笼,又落回到她脸上。
“你刚才干嘛摸着胸口?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寇伯看看?”江愁余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转移话题,朝他招招手:“过来过来。”
看着龙傲天捂着心口,脸色难看堪比上回城墙,她都怀疑胥衡有ptsd了。
胥衡依言走近。
江愁余凑近他,突然像只小狗似的在他颈边嗅了嗅,然后抬起头,冷不丁地问道:“你去杀人啦?”
虽然他已经处理过,但那极淡极淡的血腥气和一种铁锈味,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胥衡面不改色,语气平淡:“没有。杀鱼去了。”
江愁余:“……”我信你个鬼!谁家杀鱼能杀出这种仿佛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味儿?
但她也没揭穿,只是撇了撇嘴。她扯开话题,问起了她更关心的事:“那个……轻竹,你打算怎么安排?”
胥衡眼神微冷,但语气依旧平稳:“这些事情你不必去想,我会处理妥当。”
江愁余沉默了一下,拉着他坐到榻上,靠在他身边,轻声把那天轻竹对她说的、关于自身悲惨经历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她说自己是被东胡人找上的,吃了很多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江愁余叹了口气,“虽然她绑了我,还拿我威胁你,但……听起来也确实挺惨的。”
胥衡安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低沉地开口,补充了一些她不知道的细节:“她是东胡前狼主之女,还有个幼弟,便是如今的东胡狼主,为了实现东胡大计,前狼主安排巫医给她抹了记忆,扔到大安做探子,辗转来了胥府,直到她被找上,失踪时日便是回东胡主持大局。”
江愁余听明白了,其实轻竹也算拿的是大女主剧本,只是没抵过龙傲天的主角光环,说不准换个小世界,她的野心就能实现了。
她也没再管,跟胥衡说着自己的宝贝,胥衡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一手环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说到京城的铺子,她想起来自己传的信:“之前我让人想办法送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胥衡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尚未。派去送信的暗卫……至今未有消息传回,我正在查。”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不寻常的信号,或许送信的暗卫已遭遇不测。
江愁余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如此。她便将之前宁皇后突然召她,又是拿出闺中旧物打感情牌,又是威逼利诱套取他
下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龙傲天。
胥衡听着,脸色逐渐沉静下来,他握住江愁余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指。
“我知道了。”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回京之后,帝后必定会立刻召见我。”
他顿了顿,抬眼看她:“到时,我也有一些话,想当面问一问他们。”
江愁余瞅着他平静表面下暗流汹涌的模样,心里莫名一跳,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要去找茬儿?我们这趟回去……不会是去砸场子的吧?”她小声嘀咕,“龙傲天都这么有自信吗?”
胥衡被她这奇怪的比喻弄得怔了一下,随即失笑:“胡思乱想什么。只是有些事,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回京的路途似乎格外快。京城高大的城墙很快映入眼帘,江愁余忍不住吐槽这安保确实有点差。
马车刚驶入小巷不久,车马还未完全停稳,宫里的太监便像是掐着点一样出现在了院外,声音尖细地传达着圣人的口谕,宣胥衡即刻入宫觐见。
来得真快!
这消息倒是灵通,江愁余心里一紧,下意识抓住胥衡的衣袖。
胥衡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