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龟灵与功德金莲撞在了一起,说不清是龟灵的魂魄为功德金莲保存,还是功德金莲受到了龟灵的影响,两者竟然紧密地融合在了一起,自始至终也没有被那血翅黑蚊炼化。
——因而等到了他的到来。
他来得太迟,也太晚。
好在,他到底是来了。
通天轻轻叹了一声,暂且将那金色莲花搁在了一旁,只取出了存放着龟灵魂魄的白瓷瓶,凝眸望着里面孱弱却依旧坚韧的魂魄,轻轻抬手,又往瓶身里面输入了一份法力,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温养着她。
待今日的温养结束,他端详着那魂魄许久,终于敢说自己有了七成以上的把握令她成功地复活,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七成的把握提升到九成以上。
首先便是这功德金莲。
既然龟灵与十二品功德金莲结下了这般不解之缘,借着金莲之身为她塑身,便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他们两人本身的属性也颇为契合,龟与莲,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令他徒儿命不该绝。
通天并不怎么相信天命,但此时此刻,他心甘情愿感谢着这冥冥之中的命数。
人果然是个奇奇怪怪的生物,对吗?
紧接着,通天又从袖中取出了盛开在九幽玄冥之地的返魂花,借以安定魂体的安魂香,并着诸多的天材地宝,以及老子转头就给他送来的一葫芦的九转金丹……都一一摆放在了案桌之上。
他微微低眸,揭开了葫芦上塞着的软木塞,嗅着那熟悉的微微透着苦涩与清凉气息的丹香,知道这是他长兄为他炼制的极品丹药,便拿起一枚轻轻捏了点碎屑下来,又平静地放入口中尝了尝,方才将那些丹药也归类在了一旁。
然后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在各个方位都撒下了东西,方才执起墨笔,蘸着调制好的朱砂,弯腰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绘制起一个繁复的阵法。
有些事情构想了千百遍,自然是早已成胸在竹,闭着眼睛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可通天依旧反复地思索了好几遍,方才小心翼翼地在地上落下第一笔。
血色的朱砂落在玉石铺就的地面上,映着玉石清凉的光芒,让人想起午后昏昏欲睡的那段光景,阳光也是这样暖融融地映在身上,令人的心灵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今日还很漫长,所以一切都不要心急。
他还能继续等待下去,哪怕这一次无法成功,还会有下一次。只要他保护好龟灵的魂魄,终有一日他能等到他弟子再唤他一声师尊的时候。
尽管如此,通天仍然忍不住祈盼着:要是能一次成功就好了。
要是能一次成功的话,龟灵就再也不用昏昏沉沉地沉睡在这个白瓷瓶中,日复一日,仿佛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了。
因此,保护魂魄的阵法是必不可少的。他不能去赌,也不敢去赌那个万一。
元始从院落外进来,走至庭院之中时,微微抬首,便见周围落英缤纷,漫天皆是粉白的桃花花瓣。花瓣落了满地,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毯子,落到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上,又泛起了一圈圈浅浅的涟漪。那水中的花瓣也不曾沉下,只静静地顺着流水飘去,不知去往了何处。
天尊顿了一顿,放缓了脚步,朝着通天的居处而去。
他并没有敲门,也没有高声通报自己的来意,只是将脚步放得愈发得轻,生怕打扰了里面那个人的专注凝思。
直至走至屋外,元始微微垂下首来,一眼就望见了那道红衣的身影。
圣人的墨色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着,拿一枝随手折来的桃花枝挽着,没来由地带着几分风流写意的味道,偏偏他垂下首去,神情专注至极地望着自己正在布置着的阵法,如行云流水一般描绘着复杂至极的图纹,手稳极了,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世人常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可在通天身上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一点。他弟弟绘制的阵法,从来都是没有任何误差的,乃是百分之百的零失误。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他又怎么可能容许自己有半分的差错?
元始便站在屋外,静静地看着通天绘制阵法,并未再上前打扰他,一直等到圣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来,将手中的墨笔小心翼翼地收起。
阵法已然完工。
“哥哥。”他道。
元始道:“要再对一遍施术的流程吗?”
通天回首望向站在屋门前面色冷肃的天尊,轻轻点了点头,转而从屋内走了出来,既是为了等待那朱砂干透,也是同元始再复述一遍操作的步骤,力图让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减少出现差错的可能。
并不是所有的差错都是救不回来的,他准备的那么多,本就是为了预防那些可能出现的差错。但差错越多,造成的后果也愈发的不可估计。最好还是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发展下去,这样也好安排龟灵后续的温养日程。
元始便陪着他将他们既定的方案反复温习了数遍,确定好谁负责这一部分的流程,谁负责另一部分的流程,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时由谁先出手解决,到时候万一失败了该如何保下龟灵的魂魄不散……呸呸呸,哪里来的万一。
他们仔细地敲定着各处的小细节,直到通天轻轻点了点头,道:“可以了,就这样办吧。”
元始方才抬起首来,无声地凝视着面前之人熟悉的眉眼。
“好。”
两人同时起身,一起踏入屋内。
在阵法前稳稳坐定,彼此坐在彼此的对面时,通天微微合着眼眸,缓缓吐纳了一声,睁开眼来,眸光粲然若星,挥一挥袖,那装着龟灵魂魄的白瓷瓶便落入了他的手中,只要他心念一动,便可开始这场为龟灵重塑肉身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