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只用透明胶简单封了口,妈妈小心翼翼揭开,手指伸进去,轻轻一捻。
过塑的相纸缓缓滑出,最后躺在她的掌心。
暖光打在上面,泛起层模糊的柔光,妈妈双手微微一颤,声音瞬间哽住了。
“这……这是……”
“元旦的时候,”姜乃小声说,“陈君颢带我和他家人一块,去了音乐厅看新年音乐会……”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结束的时候,他帮我拍的。”
妈妈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紧紧捏着照片边缘,指节都泛起了白。
灼热的视线在相纸里那抹墨绿的身影上反复流连,指尖忍不住一遍遍地来回摩挲。
嘴角想要扬起,却压不住滚落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光滑的塑封膜上,被指尖晕成一片水痕。
“小乃……”她的声音碎得不成样子,哽咽里却扬着喜悦,“真好看……我们小乃真好看……”
“妈……”姜乃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纸,“你别哭……”
“妈没哭,”妈妈赶紧摆摆手,胡乱蹭了蹭眼角,“妈是高兴,太高兴了。”
她小心翼翼举起照片,对着灯光仔细端详。
“音乐厅啊……”
“嗯。”姜乃应声,“就是那个……旋转楼梯那里。”
妈妈没再说话,又低头抹了把眼泪,把相片轻轻放到茶几上,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卧室。
“妈?”
“没事儿!”妈妈的声音混着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没一会儿,她捧着本厚厚的、边角都泛黄卷边的老相册跑了出来。
她把相册放到茶几上,自己直接盘腿往地上一坐。
“妈!地板凉!”姜乃想拉她。
妈妈只摆摆手,没着急翻相册,手指在磨旧的硬壳封面上摩挲了一会儿,才带着点郑重,慢慢翻开。
相册里大多是些褪了色的老照片,边角印着的数码日期都有点模糊了。
她翻得很快,几乎没有多犹豫,熟练地停在了某一页。
一页上下夹着两张照片,她小心地取出下面那张旧照片,把茶几上姜乃的那张崭新的,仔仔细细地放进去。
同样的楼梯转角,连角度都近乎分毫不差,一张浸在泛黄的暖阳里,一张沐在清幽的月光下。相似的眉眼,扬着同样内敛柔和的笑。
两张照片隔着二十年的岁月,静静依偎在一起。
妈妈的手指轻轻抚过相册页面,眼泪又无声地淌了下来。
“真好……”她喃喃着,声音轻得像叹息,又沉甸甸的装满了欣喜,“真好……”
姜乃站在妈妈身后,心口像被什么又酸又暖的东西塞满了,涨得喉咙都有些发涩。
他看着相册里那两张相似又不同的照片,看着妈妈被定格在相册里的青春。
“这张照片……”妈妈哽咽了一下,指着那张老照片,“妈妈当年拍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大呢。”
姜乃轻轻“嗯”了一声,拉过沙发上的靠枕,挨着妈妈坐到地上,把靠枕塞到她后背垫着。
电视里春晚歌舞的光影明灭交错,映着她眼里闪烁的泪花。
“那时候……学校庆典,是比我们大好几届的研究生学长学姐们的毕业演出。”
妈妈回忆着,声音里满是怀念,“妈妈当年……有一个交情特别好的学姐,请了我上台,和她一块合唱……”
一样的故事,姜乃记不清是第几次听了。
这本相册每每被翻出来,每一页里的故事都能被妈妈倒背如流。
他小时候也嫌过烦,但从不愿打断。
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妈妈眼里就会亮起一种特别的光,细碎的,却无比明亮,就像星星的碎片。
他喜欢看这样的光,即便回忆恍惚得如梦境般模糊,那些光点却始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