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早就知道,计双双有古怪了。”玄修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看着正在摆弄登记册的殷颜。
她手中事情未停,头也不抬地回道:“中州竞技台,姜央的灵气和卫知的灵气如出一处,可卫知来自咸阴山,姜央未曾去过咸阴山,唯有一法子可通,那便是灵可附着有源体的器具,仿照其余灵者的气息一路跟随。”
中州账台内侧的暗格打玉佩放置起,便剧烈地抖动着,牵引堂内风铃的银链沾染了殷颜的妖息与玄修的神息,必不会因他们二人的出现有任何反应。
只有灵者,会受到阴阳棺灵的气息相引,无法击退阴阳棺灵力量之余,还会暴露自身位置。
殷颜将一块巴掌大小磨好的玉石置于桌案上,抽出两张空无一字的泛黄纸页分别放在木石身侧,挥毫笔墨间,分割的阴阳阵跃然纸上,泛起的蓝光于空中逐渐合二为一,拼凑成完整的阴阳阵将整块玉石笼罩于阵下。
阵法凝聚两个时辰后,她闪身翻出账台,开启额间阴阳印,并做出邀请的手势,“玄使君,请吧。”
只要雕刻出与计双双那枚玉佩一模一样之物,便可循着卫知的气息来做对比,若对比确切为姜央的气息,那么他们心中的猜测,必然会有答案定论。
见识过玄修雕刻的技艺,她放心地将整块木石都交予他打造。
殷颜躺在轻微摇晃的藤椅上,饮着热茶吃着点心,目光前方的男人正专注地雕刻着玉石的样式,一伸一缩,那骨节分明的长指于刻刀间行云流水般翻转,晶莹剔透的美玉在他的掌心落下一道又一道的光影,几缕从窗页穿进的日光将玉隙痕影折射到他的脸上,似割裂俊貌,似缝补朗容。
看得人,也想往他的脸上作幅画了,那张脸绝对比玉石好掌控。
思及此,殷颜忍不住笑了出声,再抬眸时却看到玄修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好像要望到她心里去。
“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他的嘴如同他手上的刻刀一般,那般会找重点。
殷颜心虚地狡辩,“我没有,我不过是……不过是欣赏你这刻刀技艺,想偷学一点,学成了说不定还能在棺盖上多搞点新鲜花样,还能为这铺子多赚点钱呢。”
他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温柔地向她招手,“过来,我教你。”
待真正握上刻刀时,殷颜才真切地感受到它与寻常武器的不同,虽小巧却有分量,同样是如写字作画般挥动,可每下一刀都不可逆转,刻痕的深浅,线条的走向,都昭示着内心所思所想,不仅代表创作,也代表底色。
“往这边偏点,勾起来,再沉下去……”耳边不断传来玄修温热的吐息,殷颜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跟随他的指向在玉石上肆意挥落,大手包住小手之际,他的怀抱也将她圈了个完整。
落到最后一处定点时,那原本寡淡无形的玉石变成了精雕细琢的勾玉,上面的图案如活灵活现般跳至眼前,也跳入了殷颜的记忆里。
她只觉眼前开始发黑,晕眩感从头顶传来,暂稳心神片刻,断断续续的声音于左右两侧不断袭来——
“阿颜,我来教你可好?”
“你这不对,要从这勾到这,你这划得连一个……好好好,挺好看的,真的挺好看的。”
“阿颜,你若喜欢,这些便都送给你。”
男人的情绪一直在起伏,可他的声声“阿颜”,却又难掩心底情意。
她闭了闭眼,试图将那些奇怪的声音从脑中赶出去,可事与愿违,那声音似有不断靠近之意,趋渐扩大,殷颜无法克制住内心的冲动,胡乱一挥将那玉石摔落在地,“嘭”的一声,四分五裂的石块散落满地。
玄修紧张地抓住她的双肩,“殷颜!殷颜!醒醒!”
殷颜低着头垂着眸,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她像失了神智的傀儡,直愣愣地任由人摇动。
“殷颜!殷颜!你到底怎么了?”玄修强硬地扳起她的脑袋,上下打量着她的神情,她周身的妖气还被铜钱压制着,气息也平稳,脉象也无异,他实在是没有找出任何问题。
直到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脊背处,一股温热的暖流从他的掌心缓慢溢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掌心内的化成鲜血的止灵符碎片,渐渐地凝固成块块琥珀色的血痂,融于他的掌骨蔓延至心头的位置。
神骨与被妖血腐蚀的止灵符逐渐交合,驻心咒再次出现裂痕,缚于铜钱的神力遭到冲击,被掩藏了万年的记忆短暂地浮出水面。
“阿……颜?”,殷颜的双目渐渐恢复了清明,可看向他时没有了方才的柔情蜜意,滋生于眼底的唯有一览无遗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