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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第14页)

他看着赵鸾鸾,明白这也算是他带来的麻烦,抿唇道,“交子铺的主人是我九弟,也是当朝九皇子,魏王李饴。”

“魏王?”赵鸾鸾若有所思,当今官家有十五子,除去夭折年幼的,在这十五位中,最有能力与太子一争的,便是二皇子与九皇子,二皇子二十有五,九皇子十九,二人一文一武,各有所长,倒将中间的太子衬的不伦不类,不上不下,这二位应该就是未来储位之争中最凶狠的两匹狼。

王云起算盘打的不错啊,他定是已然去查她与太子是何关系,知晓她二人情谊尚不深,便出了这一奸计。

明眼人都知道太子与九皇子水火不容,而他这一计就是要把她彻底拉进夺嫡之争中。要知道,若她不打算嫁给太子,便无需为太子分神,只当看不见,可如此就必须打碎牙齿往里咽,硬生生将那五分其一的家财彻底抛诸脑后,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可若要争,她与太子的牵扯便要再入木三分,届时越卷越深,恐无可挽回,到那时,不管太子登不登基,她都有极大可能在这其中被人搞死。

太子如今进退不得,他又如何能帮她,左不过是两个人一起沉沦。

李鹫也明白了王家的这险恶心思,他们是想逼赵鸾鸾与他断开,这一笔钱便是第一步。只是一笔家财,便能打的他们措手不及,来日艰险万分,丢钱财丢名声乃至丢了脑袋,赵鸾鸾还敢与他在一处吗?

他就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不测之渊,往后退一步便是刀光剑影,头颅不保,谁还敢与他为伍。

就算是这朝中重臣,若无陛下赐婚,谁敢做这东宫的太子妃,而洋州赵氏,还只是一个尚不曾起家的小小武将之门,纵使有心,亦无力,这储位之上的洪流,只需一扫,便能冲垮他们一家,乃至全族覆没。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越尊贵的地方,越冰冷,也越危险。

赵鸾鸾察觉到身侧之人的郁气,眼神示意让珍珠先下去,待亭中只剩他二人,李鹫抬起一双形状姣好的凤眼,手指轻轻扯住她的衣袖,哑声问道,“夫人怕了吗?”

他的眸子一向是明亮的,偶尔是暗淡的,却少见此时此刻的幽深,这样的他,也第一次真正的如他的名字一般,狼顾鸢视,凶猛阴狠。

鹫,为留鸟,并不以凶猛善搏驰名,却以腐肉为食,虽四爪柔弱,钩嘴却因常常撕扯而愈发坚利,可以毫不费力地撕破动物的厚皮,拖出沉重的内脏,一口分食。

人,也是动物。

赵鸾鸾将膝上颤抖的狸奴放走,叹了口气道,“殿下与我讲讲这位魏王罢?若无所知,何来怕与不怕,若洞若观火,怕与不怕,一目了然。”

李鹫慢慢恢复了平静的样子,许是知道前路迷途,他竟也没了顾忌的地方,亦或者他心知此处空无他人,是以才略微放纵自己,他竟轻轻将头枕在了那猫儿待过的地方。

赵鸾鸾的双膝并不柔软,可却是温热的,李鹫心中暴涨的杀意微微平静,他侧头看着地上的石板,甚至不敢将全部力气都压在上面,语气温柔,像是只是在讲一个平常的故事,开头却并不是主人公。

“我的母亲,名字叫高政显,是大章的顺惠皇后,政显是外翁为她取的名字,她是整个高家为之给予厚望的孩子,高家自我大父追随先帝开国,荣耀加身,阿娘自出生便注定是要成为皇后的,可她,并不喜欢当今陛下。”

“高氏满门为将,她却生了一副慈悲心肠,似是天生该坐在那凤位之上,可外翁不懂,皇后可以是贤惠者,是阴狠者,绝不可是柔弱者。高氏镇守边塞,子弟皆从军,阿娘一人在京都长大,与表舅相依为命,表舅贤才,二人青梅竹马,情愫暗生,可注定没有结果。”

“阿娘还是进宫为后了,表舅心如死灰,弃文从武,去边塞谋生,不见不问,可阿娘她太寡断优柔,后宫争斗不休,她与表舅的这一段情,被人反复拿捏,终是与陛下离心离德。后来陛下与她的关系其实也曾再好过,便是在有了我之后。”

“我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陛下第一个嫡亲孩子,陛下亦是中宫嫡子,顺位继承,是以也曾对我给予厚望过,连带也珍惜了阿娘。可到底情不深缘亦浅,表舅大胜归京,这段过往就是埋下的祸根,阿娘本已放下表舅,偏偏也无法意识到如何去顺从陛下的喜欢,屡屡让陛下误会不喜,外翁也因此被打压,后来梁河之战,谁都知道这一战凶险,陛下故意派表舅前去,是陛下隆恩,想借此让表舅死在沙场,一身荣耀,这也是他给高氏唯一的机会,表舅去了,阿娘却不愿,为此事据理力争,却终惹地陛下厌弃。”

说到这里,李鹫已不愿称她为阿娘。

“表舅终是死在了战场,马革裹尸,也算英雄一场,奈何先皇后放不下,她记恨让表舅送死的陛下,记恨柔弱不堪的自己,与陛下百般争吵,屡屡不被支持,二人彻底相看生厌,她被赐死。”

李鹫的目光在赵鸾鸾看不到的地方越来越冷,如同坠入冰窖。

“那一年,我八岁。”

这是

李鹫一辈子的噩梦,从此他与妹妹,成为没娘的孩子。

他到如今都还记得,那个女人说的最后一句,祈求陛下,待她死后,善待他与妹妹,保他们平安,如果有来生,再不愿入宫为后。

可若不是她死了,他与妹妹也不会过得这般举步维艰、一塌糊涂。

第28章节节高太子鸾鸾90%丨新宅10%

“我被宫人困在延福宫外,被迫看着冰冷的大门合上,彻底遮住先皇后的身影,那一刻大雨倾盆,天突然黑了,轰雷掣电,只记得,好似未过多久,那扇门重新被内侍打开,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离开,陛下身边的中官看着我苦笑,我踉跄着去寻,明明那一夜很黑,我被绊倒无数次,却在相隔极远处,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缢吊在房梁上的背影,当时她的脚还在晃,闪电猝然劈的地更响了,我听到偏殿妹妹的哭声,她尚在睡梦,只是被雷电吓醒,不知晓她的阿娘也跟着那闪电被仓促带走了。”

“我跪在檐廊之下,不敢进去,是陈琳带着东西从殿内出来,那只是一只方方正正的匣子,装的却是她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嘱咐我,要保住太子位,她辜负了外翁,辜负了高家,此生无法还债,来生却也不想再还,她累了。”

之后的一切,李鹫已经有些想不到了,痛苦的记忆太过深刻,守丧治丧竟也不算什么了。

赵鸾鸾默默听着,只问了一句,“殿下恨她吗?”

李鹫抬起头,回目看向赵鸾鸾的双眸,淡淡道,“我与她母子,至亲至疏,她是无微不至的好母亲,是尊贵慈悲的好皇后,却不曾做好陛下的好妻子,谁也不能怪她,谁也不能恨她,她不该进宫,但命运使然,难以转圜。”

说起先皇后,李鹫并无刻意讨怜之意,他只是想跟赵鸾鸾说一说,谈及九皇子,谈及储位,谈及自己,便不得不谈及她,时间过地太久了,自从遇见赵鸾鸾,他已不常再做噩梦,也没有想将自己一直困在原地的想法,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都去争取,纵使他一开始不想要太子位,已被逼地想要了,纵使他见赵鸾鸾第一面没有想抢夺的想法,到如今也争了抢了,既已下定决心,便要一条路走到黑,将要得到的东西紧紧握在手心。

赵鸾鸾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看地分明,他是什么人,赵鸾鸾亦看得清楚,而如今,她们尚且还在纠缠,那就足以说明,他们便该在一处,未来皇权帝位,携手之人也注定是他们二人。

所以,这些不能与任何人言语之事,他都可以告诉她,这是他拉住赵鸾鸾的诚意。

“殿下,我一直坚信,这世上只有两类人可以求仁得仁、如愿以偿;第一类便是待别人如待自己一般倒屣相迎,第二类便是待自己如待别人一般狼心狗肺,先皇后不曾做到任何一类,是以她此般收场。”

赵鸾鸾眼神转向水面上枯萎的荷花,一字一句,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沉重,可说罢,她回头看向李鹫,又眼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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