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特尔内心有些懊恼。
显然自己又选错了问题,既然是被邀请过来的学者,那么自然不会为工作而担忧了。
他伸出一只手和克拉莉握了握,然后松手的时候,发现她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但莫名的,乌特尔立刻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啊,我叫诺提卡斯·乌特尔,是一名心理学家。”
“心理学家?”对方看起来有些好奇自己。
说起自己的职业来,乌特尔立刻进入了状态。
“毕竟前几天冬木市的那场灾难里,蛮多人都得了‘灾后创伤症’,而我也算在学界里有点名声吧,就被派过来帮忙了。”
原本话题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但乌特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就有一种倾诉的愿望。
他半抱怨半吐槽地开口:“其实也有来收集数据的意思,毕竟这种群体性的认知失常,的确刚好撞上了我研究的方向。”
“因为我大学同时也选修了社会学,所以更擅长从更加广泛一点的角度,对舆论做一些疏导吧。”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克拉莉似乎也对他说的事情有一些了解。
甚至,她就一口叫出自己所学的那门课程,“是模因学吗?”
“嗯。”乌特尔点了点头。
他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就好像看到自己顶头上司突然出现在面前,要求自己汇报这段时间的发现一样。
他站直了身子,就有些拘谨地开口:
“毕竟这次的情况非常奇怪,甚至可以说完全符合‘变异适应、跨媒介传播、反哺现实’三个要素的标准案例。”
乌特尔回忆了一下自己总结的整个事情经过。
他有些认真地说:“在网络时代还没有来临的前提下,这种统一如同‘梗文化’一样通过行为或者‘符号’的跨生物学特质传播不应该这样迅速。甚至,在流言小报等机构暂时休假的前提下,立刻将刚刚发生的灾难下意识地忽略,甚至在‘时间’上认为不存在,还是太过于少见了。”
不知为何,克拉莉并没有对于他话语里一些“惊人的地方”提出疑虑。
二人居然都下意识地忽略了“网络时代还没有来临”这句话和“梗文化”这几个字,完全不应该出现在刚刚那段对话里。
而乌特尔的如同报告般的陈述还在继续。
他很难相信,在天上的乌云还未曾散去,曾经卷袭着的风暴还用严寒和潮湿宣示自己存在的时候,整座城市的人就“不约而同”地走出了灾后创伤后遗症。
“这更像是……”似乎对自己荒谬的结论感到难以启齿一样,乌特尔犹豫道,“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影响了一样。”
“毕竟——虽然因为脆弱的精神难以面对灾难性的后果,而导致大脑下意识地通过某种理由,或者模糊处理来遗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仅仅几天就在群体记忆里消失,速度还是太快了,而且也不应该如此广泛和普适性地发生。”
“遗忘的前提,是可供重复记忆的锚点,的确是因为时间的流逝,或者因为环境的变化丢失,但在这起案例里都没有体现。”
这些天里,天上的乌云浓厚到连冬日里那轮熟悉的苍白色太阳都看不见,那大家对于祂的遗忘又是从何而来呢?
“而且,在这种模因的复制性后,居然没有任何的‘变异’,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种解释’……”
如果说前面的事情,也许是几千年一遇的偶然,那么最后的“选择性”就几乎是不可能事件了。
这一点说起都令乌特尔难以置信。
“所有人都选择了‘时间’作为解释……这实在是——”眼睛的余光看到电梯即将到来,乌特尔停下话语,“啊,不知不觉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
克拉莉似乎一点不在意那部即将来接走他们的电梯。
她反问了乌特尔一个问题:“您听说过共识理论吗?”
而且,似乎意识到了他要说些什么,这位理论物理学家就主动解释了一下,表明自己说的并非是社会学、政治学或者计算机学的视角。
“您应该知道,较真的说,时间这件事物,本身是不存在的对吧?它只是方便描述事物属性的一种解释。”
“呃……您是指《相对论》?”
不论是社会学还是心理学,都很难和物理扯上关系,乌特尔只能想到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