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走进庙内,雨水顺着他的衣摆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他走到一处相对干燥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泥墙,缓缓坐下。
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和从容,仿佛手臂上的伤口并不存在。
他微微阖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湿透的墨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让他此刻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脆弱。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深不见底,平静无波,如同亘古不变的寒潭。
他抬起未受伤的手,随意地拂开额前湿漉漉的碎发,目光淡淡地扫过秦卿许和他怀中的小女孩。
秦卿许屏住呼吸垂首,却在低头的刹那捕捉到。
云初见的目光扫过初霁紧攥木牌的小手初霁突然从秦卿许怀里探出头,小手举着胸前的木牌,带着哭腔怯生生问:“哥哥说,这是好名字,真的吗?”
庙内空气骤然凝固。
秦卿许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孩子竟敢直问帝王,他慌忙捂住她的嘴:“不可无礼!”
云初见却抬手止住他动作。
他向前半步,玄色衣摆扫过地面污水,在秦卿许惊愕的注视下,他竟半蹲下身,视线与初霁齐平。
这个动作让他臂上伤口撕裂,暗红蔓延,他却浑不在意。
“初霁。”他念出这个名字,清冷声线里透出一丝砂砾般的温醇,像雪后初融的溪水。
“雨止天晴,是好名字。”
他伸出未受伤的手,那握剑杀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克制地轻轻拂过木牌边缘,避开孩子颤抖的手指。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珍重感。
“怕吗?”他突然问初霁,目光落在她染血的衣襟。
初霁眼泪啪嗒掉在木牌上,却用力摇头:“不怕!有哥哥和…和漂亮哥哥救我!”她鼓起勇气指了指云初见染血的袖子。
“哥哥疼吗?”
云初见眸光微动,他未答话却从外面湿透了的包裹里取出一块素白干燥的帕子,对折后轻轻按在初霁哭湿的脸颊上,动作生疏却认真。
“血是恶人的。”他收回手时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不必怕。”
起身时,他踉跄半步,臂上血色更深,秦卿许这才看清他玄衣下摆沾满泥泞,靴侧甚至有一道深及皮肉的刀痕。
方才的厮杀远比他想象的惨烈。
“此地不宜久留。”云初见转向秦卿许,帝王威仪重新笼罩周身,但眼角残留的一丝未散尽的柔光,如同雪地上转瞬即逝的暖阳。
“护好她,还有她怀里的东西。”
秦卿许怔在原地,他看见初霁悄悄把沾了云初见体温的帕子塞进怀里,更看见帝王转身时,指尖拂过孩子发顶的残影。
原来琉璃眼的冷光下,真的藏着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