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摇摇头,“他以前在那边住过几年的,后来回国之后每年要回去那边的内观中心待一段时间。”
这完全出乎喻谣的意料,原来周昀霁没有一直待在法国,这些年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喻谣对眼前拨也拨不开的迷雾越来越无法忍耐。
“内观?是做什么?”
“具体我也不懂啦,大概就是止语,跟外界断联,跟自己的内心对话什么的吧”,尼克装模作样在胸口双手合十,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朝拜手势,“最近这几年也挺火的,姐姐在短视频上没刷到过吗?”
“。。。。。。”
喻谣要过周昀霁的住址和回国时间就没再多做停留,回家的路上在手机上对所谓内观做了简单了解。
大概就是在一群人一起在禅房封闭一段时间,期间不说话,切断一切外界联系,忘却身份,忘却过往,专注此刻,冥想,忏悔,认识自己,与自己和解。
不知道是受什么驱使,回家后的喻谣也关掉了一切通讯设备。
大概是时隔多年终于想要试图跟远在尼泊尔的周昀霁灵魂共振,或者说至少是想要尝试体会一下他此刻的内心感受。
她给浴缸放满温水,浴室热气蒸腾,丢进一颗香橙味浴球,瞬间泡沫四散。
突然想起网上有条评论说到内观中心有个禅房是全黑的,喻谣犹豫一下也把浴室的灯光关掉了,身体浸入温水之中,开始冥想。
网上说,冥想需要摒除心中一切杂念,专注在呼吸,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尤其此刻喻谣脑海中的疑问实在太多,都因为周昀霁的这趟行程只得暂时憋闷在她的心里。
但在她的尽力专注之下,也许也有漆黑环境的辅助,她感觉自己内心一些不明状的情绪和情感开始浮出水面,变得明朗,不断膨胀。
眼前浮现出不知是梦还是幻觉的虚影,法官面前,周昀霁和萧韵跪坐,旁边竟然还是他的父亲,三个人在一同接受审判,罪名为杀人者帮凶。
周围空无一人,却闲言碎语不停,全是对三人罪行的指摘,指责化为一把把匕首向三人飞去,却在触碰到身体的前一秒,全部幻化为蓝黑色绚丽的蝴蝶,成千上万只蝴蝶,猛然涌入也足以将三具肉体凡胎侵吞。
忏悔,是谁在忏悔,此刻止语的周昀霁正在忏悔吗?
背景音响起,是周昀霁曾经在玛雅人预测的世界末日那天对喻谣说过的话:
——阿谣,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
——他人既地狱。
喻谣猛然睁开双眼,明明没有落水却需要大口呼吸。
她起身穿好浴袍,嘴唇紧抿,不发一言,内心不可名状的情感终于彻底清晰。
几天之后,她按照尼克的情报提前等在周昀霁家楼下。
老旧小区没什么景色,楼道门口却有一棵一看就有些年头的芙蓉树。
季节不对只剩枯枝,如果是在夏天,大概是可以媲美几分高中那棵美丽异木棉的。
直到傍晚周昀霁才终于现身,只背一个背包,没多余行李,看到楼下喻谣的身影时明显一愣,随即快步向前。
在她面前站定,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只用眼神观察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来了?”
又像是在说:“你终于来了。”
喻谣搞不懂,她一向搞不懂,但至少现在她搞懂了自己。
她轻轻拉过周昀霁的外套,让他靠近自己,缓缓问他:
“周昀霁,我还喜欢你,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