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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还是鸿门宴（第2页）

紧接着，更让她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宝座上的贺亓谙，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露出了一个充满邪气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帝王的宽厚，也没有长者的慈祥，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余念桉只觉得脑子里“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断裂了。

救命！这对吗？！这剧情发展合理吗？！一国之君，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一个臣子之女露出这种……这种恐怖片里反派才有的笑容？！

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直接“嘎嘣”一下死在这里，也好过被台上那个昏君用那种眼神凌迟！

她慌忙低下头，死死盯着面前案几上的精美菜肴，却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让她坐立难安，如坠冰窟。这哪里是什么赏花宴，分明是鸿门宴，是她的修罗场！

余念桉正深深埋着头，拼命想将那道来自龙椅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视线从脑海中驱散，思绪乱成一团麻。她盯着自己裙摆上繁复的缠枝莲纹，试图数清楚到底有多少个花瓣，好让自己不再去想象贺亓谙那意味深长的邪笑。

就在这时，一双做工极其考究、以金线绣着云纹的鎏金靴子，毫无预兆地停在了她家席案之前。那明晃晃的颜色，在光洁如镜的石板地上格外刺眼。

她的视线下意识地顺着这双华贵的靴子向上移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绛紫色官袍，腰束玉带，再往上，便是一张极为俊朗的脸庞。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条清晰利落，周身散发着一种清冷而卓然的气度。即便是在这美人云集的宫宴上，此人的容貌风采也属顶尖。

余念桉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啧，长得还挺好看……

然而，这念头刚闪过，那气度不凡的男子便朝着主位方向，拱手躬身，用清晰无比、足以让大半个宴会场地都听清的音量，朗声说道：

“陛下，臣，要举检户部尚书余大人，私吞国库银两，中饱私囊！”

男子的声音掷地有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宴会上所有的丝竹声、谈笑声都压了下去。整个御花园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过来。

余念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她眨了眨眼，脑子似乎慢了半拍：举检？哦，是个敢于直言的忠臣啊……有魄力……

……等等？！

你刚才说举检谁？！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依旧维持着躬身姿势的“好看男子”。户部尚书余大人？那不就是她爹吗？！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刚才还觉得这人风姿卓绝，此刻在她眼里，简直比阎王殿里的勾魂使者还要可怕！

几乎是同时，坐在她身旁的余岁喃也“嚯”地站起身。余岁喃的脸上先是闪过极大的错愕，随即被汹涌的愤怒取代。他快步走到那男子身旁，虽维持着臣子的礼仪，但声音却因激动而带着微颤，目光锐利地直视对方：

“陛下明鉴！臣，余岁喃，敢以性命担保，臣忠心为国，兢兢业业，绝无可能做出私吞国库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不知宋大人是何意，竟敢在御前随意污蔑朝廷官员！”

余岁喃的挺身而出，暂时拉回了余念桉几乎吓飞的魂魄。她也慌忙跟着站起来，却因为过度震惊和恐惧，手脚发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窒息。整个宴会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整个御花园死寂得可怕，连风吹过花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举检的奏报和宝座上的皇帝身上。

主位之上，贺亓谙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朝堂风波颇为受用。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像是看戏般，身体微微后靠，唇角那抹邪气的笑容更深了。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用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在场众人的心尖上，尤其是余念桉一家。

余念桉急得手心冒汗，后背的衣衫都快被浸湿。她死死盯着贺亓谙，心中疯狂呐喊：这破皇帝！证据都没看全，问话也不问，怎么还不说话！倒是主持公道啊！她多希望皇帝能厉声呵斥那诬告之人，或者至少给她父亲一个申辩的机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那“笃笃”的敲击声停了。贺亓谙终于掀了掀眼皮，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台下躬身站立的宋姓男子，只吐出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理由。”

那宋大人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从宽大的官袖中取出一卷账册模样的报表，双手高举过头顶，由内侍接过，呈递到御前。

贺亓谙甚至没有坐正身体，只是用两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捻起那报表，随意地翻动了几页。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不到片刻，便像丢开什么垃圾似的将报表扔在一旁的案几上。随即，他抬起眼，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面色铁青的余尚书身上，用一种仿佛在决定今晚吃什么菜般的随意口吻，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余爱卿，你就先贬去潮州吧，即日启程。”

“……？！”余念桉猛地抬头，一双美眸因极度的震惊而睁得极大，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就……完了？！不问青红皂白，不查证，不审讯，甚至不给她父亲一句申辩的机会？仅凭对手一份不知真伪的报表，就这么草率地定了一位朝廷二品大员的罪？！这简直儿戏！这根本不是审判，这是赤裸裸的戏弄和打压！

她胸中气血翻涌，几乎要脱口而出“陛下圣明！”，却被身旁余岁喃死死拽住了手腕。余岁喃显然也气得浑身发抖，但他更清楚君权之下的残酷，拉着还没从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的余念桉，一同跪倒在地，声音艰涩却不得不从：

“臣（臣女）……领旨谢恩。”

天命难违，皇权如山。余岁喃强撑着站起身，也顾不得礼仪，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魂不守舍的余念桉，在满场或同情、或嘲讽、或冷漠的目光中，踉跄着想要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御花园范围时，一个青色的身影不知从哪个角落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正是姜楠。

她飞快地与余念桉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提醒，更有一丝“跟她走”的暗示。

余念桉接收到信号，混乱的思绪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猛地停下脚步，用力回握了一下父亲的手，低声道：“父亲，您先到宫外马车上等我，我……我方才好像掉落了一支重要的珠花，我回去寻一下，马上就来！”

余岁喃此刻心乱如麻，只当她是真的丢了东西，又或是想一个人静静，虽不放心，但也无力多想，只匆匆嘱咐了一句“快些回来”，便继续失魂落魄的向外走去。

余念桉看着父亲走远，立刻转身，朝着姜楠暗示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