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从风无碍劈开的破口处,倾盆而下。村民们一阵手忙脚乱,才勉强将破口暂时堵上。
“待到日头好了,再好生修葺一番罢,反正这祠堂,也有阵时间没有翻新了。”带头的叶荃凯如是说道。
“正是,正是。”其余人也连声附和。然后一齐转头,欲言又止地望着叶荃德。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最好是不要说!”叶荃德目光洞明,脸上是不容置喙的威严。
众人讪讪然闭嘴,沉默地收拾好用具,先后离开祠堂归家。
而原先在祠堂里屋,为夏遇安疗伤的叶观夏,听闻风无碍被驱逐出村后,第一时间赶来找叶荃德,想为风无碍求情,却被眼尖的叶观林强硬拦下。
“阿爷已经很闹心了,你莫要再烦他!”
“可是,这处罚也太大了,太不近人情了,这不像是阿爷所为。”叶观夏争辩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这是为小风好。”叶观林将叶观夏拉至廊下,指着叶荃婵道,“去陪荃婵姨说下话吧,她才是此间最难受之人。”
大雨哗啦啦地从廊檐坠下,将夜色织成一片密帘。
“也不知这么大的雨,她一个人,能躲到哪里去?”
叶荃婵仿佛自言自语般,对着雨帘怔忡出神。
叶观夏凑近,才发现叶荃婵,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霎时明白了叶观林的用意。
她堆起笑容,宽慰道:“荃婵姨不必担心,小风姐姐修为可好了,她一个飞身就能出村,再一个御剑,就能到镇上,随便找家客栈避雨。更何况,她术法学得那么好,一个控雨术,就能令全身滴水不沾,说不定啊,她如今已在返回朔阳派的路上。”
“但愿是回朔阳派才好。”叶荃婵重重地叹了口气。然而知女莫若母,风无碍若真那么从命如流,就不是她的女儿了。
一夜风雨,一夜无眠。
晓阳初升,献羊村的村民如寻常一般,迎着第一束阳光,聚集在祠堂的天井里做早课。
大人们排起队列,小童在廊下模仿,婴儿则睡在架子床上耳濡目染。
眼尖的叶荃德,立刻发觉队列中少了叶观林、叶荃婵、叶长青与叶荃桓四人,缺席早课,这在献羊村,是极其不寻常的。他眉心一皱,刚要遣人去叫,众人却在这时打起了掩护,有的言叶荃桓带着叶长青,去参加乡试了,有的语叶观林与叶荃婵进山了,反正漏洞颇多,人心颇齐。叶荃德只当这几人身心不适,便暂时按下不表。
很快,嘹亮的声音响彻四野,在偌大的祠堂内回回荡。
“天地有仁德,百道善为先。”
“初善结缘——温声语、常欢笑、泛爱众、苟相轻。”
“中善成事——恤孤寡、怜弱贫、奋济急、勇救难。”
“大善修德——惜生灵、化仇怨、舍己利、成人美。”
村民们在叶荃德的带领下,一板一眼地练起了“善字诀”。
祠堂内,在他们不以为意的角落里,微晞中,此刻一双潋滟凤眼正透过门缝,窥视着他们的一切。
这个昨夜还伤重不起的人,今日已经可以灵活下地,侧耳偷听了。
他静默地听了几许,眼里渐渐浮起嘲讽:“还以为有多厉害的功法,原来不过是绣花枕头,也不知是哪个缺德之人,创立这挨千刀的教义。早知如此,何须费心引出山猪,白白挨那么多下,直接踏平此处便是了。”说罢,凌空打了个响指,又躺回担架上假寐。
同一时间,不远处的山林中,白日升腾起一缕硝烟。
硝烟下,有九道迅疾的影子,自林间幽渺处迸出,像九只恶鬼潜入人间。他们人均戴着青面獠牙面具,额间皆有统一的云纹火焰,为首之人是三朵,其余八人仅一朵。
这九位面具人甫一现身,便直奔献羊村。入了村,也不作搜寻,直奔祠堂而去,可见,他们对献羊村早已了如指掌。也不管村民们如何作想,他们大剌剌闯入祠堂,亮出法器,恶言相向。
“我今日前来,受命寻一件宝物,十三年前遗落在了贵村,若是完璧归还,便好聚好散,若是拒不交还,你们今日也就活到头了。”
村民们停下动作,半是愕然,半是惊忧,有人悄然拾起了脚边的刀剑,有人温声宽慰受惊的孩童。
叶荃德精神一振,挺身而出,含笑行礼:“诸位大人,咱们献羊村世代修持善道,最是与人为善,与世无争,若真有宝物,断然拱手相让。敢问宝物有何特点,我立刻发散人手去寻。”
“无须诸位操心,那盗宝之人,我已有线索,你们只需将画中之人交出即可。”额间三朵云纹火焰的面具人,手中一扬,现出一副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