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涵手揣回校服裤兜,静了两秒,抬腿狠狠踹翻课桌,嚣张道:“主任,讲点道理好不好?是我被他——”嘴唇张合,吐出三个字:“性、骚、扰。”
张主任被噎了一下,手都被气得哆嗦了:“你还有脸说?!”
大拇指指腹重重捻过唇角,陈又涵挑衅地盯着叶开,擦去被他亲到的地方,而后再度把目光移向张主任:“怎么没脸说?同性恋没人权啊?”
在漫长的交锋中,张主任显然自始至终都是落于下风的那一个。他懒得多费口舌,指着陈又涵骂道:“别回家了,答疑室给我关禁闭去!叫!家!长!”
又转向叶开严厉地说:“叶开!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叶开愣了一下。他上学时这位张主任应该早就回家退休养老了。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既然做梦,想必任何反逻辑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他怔神的两秒,张主任看向杜唐:“杜唐,你最清楚,你来说。”
杜唐背上背包准备离开这场突发闹剧,冷淡地说:“是真的。”
他是好学生,过于认真的眸色也总让人觉得他不会费心去帮谁撒一个谎。
一锤定音,张主任要被气死:“手续没办完就给我惹事!”
他多恨铁不成钢啊,叶开是外省来的转校生,成绩在原来的国家级重点中学都是数一数二的,转到天翼,根本就是来年高考的定心丸、天翼招牌的金漆、他年终奖金的天花板——张主任压着气循循善诱:“是不是误会?是不是跟陈又涵闹矛盾发生了意外?”
陈又涵拎着书包一脚踹开教室门,在惊天动地的动静中十分张扬地高声说:“打不过就玩儿阴的,真够怂的。”
他这么说,张主任先气急败坏地骂了句“损坏公物照价赔偿”,再回头看向叶开时却温和了下来:“下不为例,知道了吗?”
叶开目光追着陈又涵的背影,忽然懂了他的意思,眼神在夕阳的余光中微妙地温柔。他没再争辩,顺着点头承认了这个说法。
他跟在张主任身后缓步逛着天翼改建前的老校区。学生都放假回去过周末了,只留下少数家远的。二教、礼堂和陈又涵捐建的图书馆都还没有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操场、复古的民国式红砖洋楼和石砌雕花拱门。
他天然好学生的气场,张主任对上他十足耐心,为他介绍校园的一草一木,哪处是遗迹,哪处民国哪位文人名士曾来驻足执过教鞭,甚至哪里有过校园志怪传说都顺带提了一嘴。叶开走在金色的黄昏中,想起的倒是瞿嘉。这所学校是她一手改造重塑筋骨的。
他走在这里,好像走进他母亲理想主义的青年时代。
绕一圈回到校门口,陈又涵刚从关禁闭的答疑室偷溜出来。张主任没脾气:“我让你回家了吗?”
对方校服外套敞着,闻言掏了掏耳朵:“您没让,我自个儿想家了行吗?”振声道:“主任回见,祝您周末愉快!”
……还挺有礼貌。
但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欠揍,配上他落日中飞扬起的衣角和随意一挥便懒散落下的手,叶开觉得张主任可能要吃抗压药了。
黑色宝马760迎来了它的大少爷。门被毫不怜惜地甩上,而后轰鸣驶入暮色中。
叶开再度确认这个梦的设定过于真实,因为这辆760完全是老款的模样,但以当时的年份看,却是当之无愧的豪华顶配商务车。
后来再见到是在思源路。
叶家主宅大门禁闭,还是翻修前的模样。保安恪尽职守地拦下了他,并好心告知叶家全家都去温哥华度假了。
在遥远的车流声中,更清晰的是篮球落地的砰砰声,空心入篮的声音干脆利落,顺着夜风送入叶开的耳中。
他蹲下身捡起滚落脚边的篮球,手指一转,橘色的球体在指尖稳稳地转了起来:“手气不错。”
陈又涵半抬腕转了转黑色护腕,蹙眉:“你怎么在这里?”脸色微变:“你跟踪我?”
叶开笑出了声,篮球从他指尖滚落,他顺势抱住:“你车跑那么快,我怎么追?”
又把篮球传回给了陈又涵。
陈又涵捋了把湿透了的额发。他打得兴起,篮球在修长的掌间拨了两个来回,唇角一扬随口问道:“一对一?挑一把。”
叶开的白色T恤在风中荡起,衬得身形挺拔瘦削。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打篮球。”
陈又涵挑眉。
“网球,棒球,滑雪,深潜,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