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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蚁斗(第2页)

激怒特伦蒂是不理智的行为,祁庸定定地看着她的手,‘你口中的伟大事业指什么?’

‘人间的规则与法度有些太松散、太马虎了,你不觉得吗?’特伦蒂以手抚膺,再次剖白道‘我欣赏你,麟女。我喜欢你,我想要你,我希望你成为我的瞄准镜和测距仪。’

她向祁庸发出盛情邀请‘离开你现在的伴侣,她根本配不上你。到我身边来,我们离开高山半岛。我带你回西半球大区,去建立我们的组织,成立我们的政党。你知道政客都是什么样子,日杀不辜、暴戾恣睢、聚党横行,眼里没有理想,只有金钱,躲在幕后操盘,侵吞公益性资产,贩卖战争,用人命做谈判的筹码。文化区也好、协商联盟也罢,都并非普遍利益的存在,只是阶级压迫的工具。’

‘和我在一起,麟女,我们去毁掉这些工具,生产新的社会秩序,我们去找那些可杀之人、该杀之人——’特伦蒂猛地握住她的手腕,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把她们都杀了,每一个。’

秋从风后来,特伦蒂的耳语是恶魔的抱负。她在战争和暴乱中度过了自己的黄金时代,以死亡取乐,和枪械共舞。鲜血令人迷醉,硝烟、金属、细菌和秽土的气味杂糅,构成了她对权力的初印象:权力是从死神手里借来的力量,权力的终点,是理解对死亡的渴望。

‘如果构陷了无辜的人呢?如果有人…被错杀了呢?’

‘我听见天外之音,它不断地向我诉说:自然母亲赋予我们神圣使命,我们的相遇是必然。’特伦蒂望着祁庸无动于衷的脸色,神情也渐渐冷却下来,‘麟女,你听不见那穹顶之上的福音吗?’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特伦蒂。’祁庸重复了一遍‘如果有人被错杀了呢?’

她的神色镇静且冷漠,语气平稳得令人发指,‘那不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却是有关但次要的损害。’

这不是个让人意外的答案,但仍然,祁庸感到痛楚、悲哀和倦怠。她别开脸去看海,失焦再定睛,乏力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的手段充满偏执的狂热情绪,她的能量如同深渊。祁庸并不质疑她建立新秩序的梦想,也不抵触她对理想国的渴望,但她对于扣动扳机的热情、生杀予夺的喜好,真的是可以被远大梦想和美好愿望消解的吗?

还是说,成为她人死亡的原因使特伦蒂背上沉重的负担,她解决这负担的方式是享受,并以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她觉得做出审判是她的命运,因为她只能接受自己的所为,却无法处理随之而来的伤痕、悲恸与懊悔。

‘麟女。’特伦蒂的声音和态度已经变得很森寒,催逼她做出抉择。她了解自己此刻的处境:不能促成伟大事业的顽石,不必要的代价,无足轻重的损害。特伦蒂或许不会就此死心,她会胁迫她、给她施压。如果暴力行为有可能伤害到她的肉体,让她不再能够产出以假乱真的赝品画作,祁庸想来,特伦蒂会更倾向于对她的爱人和朋友下手。

‘天外之音嘛,我听得见。’祁庸深吸一口气,以手指天,面不改色地编造托辞,道‘我与你只是相遇,却不能不分彼此地密切合作。倘若我进入了你的生活,让你为我负责的惰性思维将永远缠绕我,让我失去生产秩序的力量。我不能跟你走,我有我自己的事业。它是这样说的。’

‘是吗?’特伦蒂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它是这样说的。’祁庸抿住唇,点了点头。

特伦蒂是个坚韧的女人,她强硬,悍然,但不健康。祁庸觉得她不仅反社会,还有一些心理问题,她大脑内部的神经网络出现了异常活动模式,尤其是前额叶皮层的功能障碍,使她自认为拥有裁夺她人命运的权力。她不是无知,只是嗜欲,她不需要任何无理的同情,但她的人生也不可能体面地收场。

直到此时此刻,祁庸才清晰地认识到,特伦蒂或许不是她的敌人,但她们站在不同的立场,必然会爆发一次、甚至数次剧烈的冲突。

这是个好机会,不是吗?她应该利用一下特伦蒂。

应该这样做吧?不管是文宜、白马兰,还是阿拉明塔,应该都会希望她这么做。想要达到扳倒泽塔·欧若拉的目的,她们必须有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力。博弈早就开始了,她根本无法独善其身。祁庸扭头看向特伦蒂,或许她也应该参与这场厮杀。

‘没办法得到你,真的很令人惋惜’,特伦蒂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惋惜和不舍。说‘我停留在这儿,就是为了找你,为了见你,等你和我一起走。’

‘我知道。’祁庸不大适应地抚了抚胸前的吊坠,黄铜子弹很有分量,将冰冷的感觉传导至她的皮肤。特伦蒂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地从吊坠上挪开,道‘别担心,麟女。离开之前,我会处理好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什么?’

祁庸敏锐的直觉让她嗅到危机的气味。她很快反应过来,在特伦蒂眼里,她是被埃斯特·普利希找到的,这位教母能够识别她的脸容,甚至可能知道她的社会身份,教母的存在威胁到了她的安全。

‘那个混血。她是枚定时炸弹。’特伦蒂注意到麟女细微的神情变化,‘怎么了?你们认识。’

‘特伦蒂,你知道’,祁庸转移了话题‘人类的暴力形式是很多样的。我们这样的平民试图对抗官商相护的利益集团堡垒,拿起枪是唯一的途径,哪怕受害人有百万之多,当对方制定规则并掌握最终解释权时,平民通过常规途径获胜的概率也无限趋近于零。’

‘但是?’

‘但是,人类的暴力形式可以是直接的攻击,可以是政治、文化、经济的博弈,也可以是道德舆论压力。人类的暴力能力来源于彼此的链接和群体的普遍境遇,即便你们不属于同一个族群,也不意味着你们是泾渭分明的敌人,反之亦然。就说混血,她积极地追溯血滩惨案的真相,迫切地希望曼侬倒台,腾出位置,让她在无流区也能占一点小便宜。咱们再说——’祁庸抬手指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阿拉明塔。她和她的政敌正在那栋建筑里明争暗斗,最终胜利者可以成为高山半岛的独立区长,跻身协商联盟,成为副主席之一。她也在调查无流区当年的军火走私案件,为的是迎战下一位政敌。’

特伦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祁庸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我恰好知道,曾经与我交易的一位保险公司股东正以捐款人的身份出席晚宴。母亲死后,她与父亲将公益性资产私有化,大量转移至海外。我把目录给你,你自己看。你车上有台电脑,对吗?’

祁庸将一枚U盘放进特伦蒂的掌心,‘而在你对其进行审判前,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我会用手机观看演讲直播,特伦蒂,我相信你不会失手。’

特伦蒂的确没有失手。她达到了目的,并且把这次袭击伪造成一场失败的政治刺杀。

祁庸在原地兀自挣扎半晌,终于费力地坐起身,用双手拢住头发,大口大口地喘息,文宜不知何时坐在她的手边,环抱着膝盖,歪着脑袋看她,一如既往地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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