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谨端正行了一礼:“那侄儿先去明华院了。”
他转过身,直接与身后的崔宜萝对上了视线。
他递来的眼神似是安抚,但崔宜萝还未来得及回应,他便快步离开了。
江昀谨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她与兰蕙。
对着兰蕙复杂担忧的眼神,崔宜萝准备好的说辞忽打了住,“姨母……”
“宜萝,你想好了?”
崔宜萝没想到兰蕙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她愣了瞬后点了头。
本就是她一手设计的。
兰蕙看着她半晌,忽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罢了。希望能顺利解决吧。”
崔宜萝明白她的意思,但比起嫁给程奉,以不光彩的手段嫁给江昀谨,即便名声稍有损失,也好过太多。
兰蕙又叹了口气:“慎之从小便被他父母严格管教,心力更是全放在朝政之上,待人如何,想来这段日子你也知晓,不是个会疼人的性子……日后你若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姨母。唯一便好在你如今是嫁进江家,姨母总能多照应你。”
崔宜萝乖巧应:“是。”
事实上,她根本不在意江昀谨关不关心她。妻子对夫君有情,才会因夫君待自己不上心而难过,她对江昀谨根本没有情,喜欢的是他的权势地位,怎么可能因他伤神。
“对了姨母,昨日我走后,郑国公府那头可遮掩过去了?”
提到此事,兰蕙笑意微敛,“郑国公府出了乱子,倒也未有人留心你与慎之。”
“乱子?”
“昨夜快散宴时,有人听闻后院动静不对,大伙儿都急忙赶了过去。怎知竟是楚家大公子,当时还有一女子同他在一处,二人衣衫不整……”
兰蕙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已让人听得明白。
“那女子若是旁人,或许还不会闹成眼下这般难堪,可偏偏是谢家二姑娘。”
崔宜萝面色露出讶异,“竟出了这样的事……那楚公子和谢大姑娘的婚约该如何是好?”
兰蕙只当崔宜萝与谢曦云交好,这才多问了一嘴,便也耐心答道:“昨夜楚谢两家长辈都赶到了国公府,发生了这样的事,楚家人便提出让谢大姑娘做正室,谢二姑娘为妾室。”
崔宜萝脸上忍不住泄露几分嘲讽,“姐妹如何能共事一夫?楚家竟提出这样的要求?”
兰蕙认同地点点头,“是啊,此事牵涉谢家两个女儿,谢家自然不肯。今晨一早,贵妃娘娘又将两家人都召进了宫,眼下还不知如何。只是昨夜众目睽睽,众口铄金,外头风言风语已传开,此事怕是不好收场了。”
谢家虽地位权势不及楚家,但谢太尉性子刚直要强,定不能忍受同嫁二女如此屈辱的要求,被捉奸在床的又是楚恪和谢楹珠,那他与谢曦云的婚约怕是八成要散了。
崔宜萝肺腑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其实说起来,她还得多谢楚恪和谢楹珠。他们闹了这一通,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这才未注意到她的异样。若是被人发觉楚恪给她下药,即便什么也未发生,日后也免不了招致流言。
虽然楚恪和谢楹珠的事是她顺手而为。荔兰引谢楹珠前去,又将国公府仆从引去,仆从又引来众人……
但无论如何,去与不去,是谢楹珠自己的选择。可惜,谢楹珠没放过这个机会,也就造成了眼下被捉奸在床的结果。
早该如此了。可惜还是便宜了楚恪,他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晨光熹微,澄明的细光透过晨间还未散的雾气,稀释庭院中的无边墨色,庭中海棠迎风绽放摇曳生姿,织成一片锦绣,一滴露珠正顺着花瓣边缘缓缓滑落。
“娘子醒醒,已经卯时一刻了,若夫人知道您今天睡迟了,又要罚您了。”
贴身女使紫锦急切的嗓音传入江昀谨梦中的无边黑暗里。
江昀谨感觉意识沉沉下坠,双眼如有重石压镇,秀眉紧蹙,莹润的指尖不复往日红嫩,用力得发白,死死攥着盖在身上的衾被。
梦里大雨滂沱,男子身形颀长宽阔,臂膀遒劲有力,死死地箍着她,将她固定在身前。
她下意识挣扎着想逃开汹涌的浪潮,还未爬出几寸,身后覆上一阵温热,她又被拖了回去。
如被巨蟒缠住一般,只得承受汹涌撞击的浪潮,仿如在急江中无舟乱荡而下。
男人一直未开口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打在她的耳畔。
在一片模糊与凌乱中,她只看清了不断摇晃在她眼前的,那个男人胸口的月牙胎记。
紫锦见江昀谨神情昏沉,额间不断冒出豆大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