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浓竟不生气。
“当然不是我,”她哑然失笑,“但我觉得你这么追查,也许会失望。”
徐箜怀听话能听音,蓦然望向她,“你有什么线索?”
曲砚浓不回答。
她想起牧山那一尊尊神塑,想起她要去牧山的消息传出后立刻毁诺不来的夏枕玉,想起夏枕玉神塑上仿佛本应托着什么东西的手,还有公孙兄妹犹豫不决的形容。
“给你个忠告,”她说,“别去纠缠道心镜。”
徐箜怀惊疑不定,皱紧眉头打量她。
曲砚浓神容平静无波。
“去看看太虚堂。”她说,“查查吧。”
*
申少扬在獬豸堂里装鹌鹑。
不止是他,上千名参与了云海争渡的修士此刻都在装鹌鹑。
“虚明堂弟子徐通,这是你三年来第三次挨罚了。”身着玄黄道袍、腰挂宫铃的獬豸堂修士手捧卷宗,在一排鹌鹑面前踱步,一个个细数,“玉完堂孔醏,这是你第四次来。”
所有被点名的修士都把头低到胸口。
“还有你!”獬豸堂修士停在谁的面前,嗓音蓦然抬高了,几乎能把屋顶掀了去,“蓝觅渡,你是把獬豸堂当自己家了?这个月我已经是第四次在这里见到你了,上次是你带着一班筑基师弟师妹青崖绝跳,再上次是你带着百来个寿元将尽的金丹前辈雾岛求生,再再上次是你带着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去摘鸾首峰上的宫铃。”
“我这回非得找你们太虚堂的人问问,你们太虚堂就闲到这个份上,不给你多派点活,净让你琢磨怎么好玩?”
蓝觅渡就站在申少扬边上两个身位。
“师叔,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不同于其他鹌鹑战战兢兢,蓝觅渡表现出了超凡脱俗的镇定,甚至还拱手款款作揖,“若不瞎折腾,也不能与师叔日日常相见。”
“我还谢谢你来看我!”獬豸堂修士怒目一瞪。
蓝觅渡就笑。
“岂敢,岂敢?是我谢师叔。”
獬豸堂修士卷起手里卷宗,抬手就往蓝觅渡脑门上一敲,中气十足,“自己给我去符沼挨罚!”
蓝觅渡顺势一低头。
“得嘞,”他一溜烟跑远,“弟子这就领罚,不碍您眼。”
鹌鹑堆里一阵低低的笑声。
獬豸堂修士又气又好笑,瞪圆了眼睛,把每个人看一遍,“笑什么笑?很好笑?”
鹌鹑堆又不笑。
獬豸堂修士冷笑,“一群皮猴子。”
“你们仨不是本宗弟子?”他目光落在申少扬、富泱和戚枫身上,一顿,“不是本宗弟子怎么会参加云海争渡被抓?”
申少扬赶紧从鹌鹑堆里抬头,“我是来做客的,我见到一个朋友遇到了困难,想去帮忙,他们三个是我的朋友,我们不知道会被抓。”
獬豸堂修士好整以暇。
“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坐上了云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游到最前面去了,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他很危险,所以要去帮他,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蓝觅渡那小子说上话,一起游在最前面了。”他问,“是不是?”
申少扬赶紧点头,“是啊,就是这样啊!”
獬豸堂修士皮笑肉不笑,“你猜我信不信?”
云海争渡的参与者太多,不得不分开惩戒,宫执事没和他们分到一起,申少扬气结。
“再说,你们不是上清宗弟子,难道她也不是?”獬豸堂修士看了祝灵犀一眼,微顿,语气微微加重了一点,“祝师妹,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他们不知道本宗的规矩,你应当是知道的。”
祝灵犀垂头不语。
她确实知道,但同伴都去,她犹豫再三,终归还是咬牙跳下了舟楫。
往前回溯一年,祝灵犀绝不会这么做,也绝对不相信自己会明知违反宗规却执意要做什么事,她拜入上清宗以来,从未来过獬豸堂一次。
那一刻她心里想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但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跳下那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