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赵立伟坐在铁椅上,双手被铐在桌沿,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他盯着桌上的录音笔,沉默了足足半小时,突然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们以为抓了我就结束了?华星生物里,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刘畅推过去一杯温水,指尖在杯壁上留下淡淡的指纹:“比如张默?你实验室的副手,上周突然提交了辞职报告,理由是‘回老家照顾生病的母亲’,但我们查到他母亲三年前就去世了。”
赵立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还有陈涛,负责样本库管理,每次盘点都会‘不小心’多出来几份空白样本管。”冰如翻开笔记本,上面贴着张默和陈涛的照片,“他们跟你一样,办公桌上都摆着同一个牌子的绿植——金边吊兰,这是你们的暗号吧?”
台灯的光落在赵立伟手背上,那里有个淡淡的疤痕。冰如突然想起什么,调出一份旧档案:“你女儿五岁时得过一场重病,需要骨髓移植,配型成功的捐赠者,是严正明的远房亲戚。从那以后,你就开始为他工作,对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赵立伟紧绷的神经。他猛地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他们拿着我女儿的病历威胁我!说只要我不听话,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她!”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我女儿有哮喘,换季时总咳得喘不上气,他们就派人‘照顾’她,每天给我发她的视频——有时是在幼儿园玩滑梯,有时是在家吃晚饭,画面里的她笑得很开心,可我知道,那是催命符!”
冰如翻到一页监控截图,是张默的女儿在游乐园的照片,旁边站着个陌生男人,手里拿着气球。“张默的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陈涛的儿子正在读高三,他们的软肋,都被攥在别人手里。”她把截图推到赵立伟面前,“你们所谓的‘忠诚’,不过是被恐惧捆住的锁链。”
赵立伟的肩膀垮了下来,双手用力绞在一起:“严正明的人说,只要完成‘灯塔2。0’,就让我们解脱。我信了,我拼命研究AX-07序列,甚至偷偷修改了安欣和安宁的基因数据……每次看到那些数据,我都在想,这是两条活生生的命啊,可我女儿还在他们手里……”
“上周三下午三点,你去了市立医院,不是看病人,而是去取女儿的体检报告。”刘畅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重量,“我们己经安排人把她转到了安全病房,全程由便衣警察保护,她的主治医生也换成了我们的人。”她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在病房里画画,旁边放着新换的粉色书包。
赵立伟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双手在铁铐里挣扎着,指节泛白:“她……她还好吗?有没有咳嗽?”
“刚做完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冰如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你女儿说,想爸爸了,还画了幅画,说等你回家给你看。”
视频里的小女孩举着画纸,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老师说好人都会很快回家的。”赵立伟看着画面,眼泪突然砸在桌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华星生物的服务器我们己经控制了,所有被胁迫者的家属信息都做了加密保护。”刘畅收起手机,“张默和陈涛己经交代了,他们跟你一样,都是被家人的安危捆住了手脚。现在他们的家人都转移到了安全地点,你还想继续替严正明隐瞒吗?”
赵立伟闭上眼,过了很久才睁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严正明在海外有个秘密实验室,代号‘蜂巢’,专门培育基因编辑的胚胎。他说要创造‘新人类’,其实就是筛选出没有任何缺陷的基因序列,再嫁接到婴儿身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个折成方块的纸条,手抖得厉害,“这是‘蜂巢’的坐标,我偷偷记下来的。他还说,等‘灯塔2。0’成功,就把我们这些‘有缺陷’的棋子全都处理掉,包括我们的家人。”
冰如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写的。坐标旁边画着个简单的示意图:三座相连的白色建筑,屋顶有个红色十字架。“这是……废弃的圣玛利亚医院?”
“对。”赵立伟点头,“他把那里改造成了实验室,用捐赠的胚胎做实验,失败的就……”他没说下去,只是用力闭了闭眼,“上周我去送样本,看到冷藏库里堆着好多透明罐子,里面都是……都是没成型的胚胎。”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灯明走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张默说,你们每个人都有个‘忠诚考核’——每月必须提交一份‘投名状’,要么是偷来的基因数据,要么是篡改的实验报告。你女儿的体检报告,就是你上个月的‘投名状’,对吗?”
赵立伟的脸瞬间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我没办法……他们说如果不交,就给我女儿的药里加东西……”
“现在不用怕了。”灯明把一份监护证明放在桌上,“我们联系了最好的儿科医生,会全程照顾你女儿。至于你,主动交代罪行,配合我们捣毁‘蜂巢’,这才是真正能保护她的方式。”
赵立伟看着那份监护证明,突然用头抵着桌面,发出压抑的呜咽声。铁椅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像在为这段被胁迫的忠诚哀悼。
凌晨三点,赵立伟在认罪书上签了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蜂巢”的大门。冰如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突然想起陈教授说过的话:“最可悲的忠诚,是用家人的安危做筹码。但只要有人肯伸手拉一把,再深的泥潭,也能爬出来。”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今天,我们不仅抓住了罪犯,更救回了三个被恐惧困住的父亲。”字迹旁边,画着三个小小的笑脸,每个笑脸旁边都有一道光——那是挣脱锁链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