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比前院更加荒芜,杂草丛生,几乎没过膝盖。那口青石砌成的古井,就孤零零地矗立在院子中央,在惨淡的月光下,像一只窥探着人间的独眼。
井口被一块厚重的石板半掩着,石板上刻着一些早己模糊不清的符咒痕迹,似乎是前人试图封印它。但此刻,石板被挪开了一道缝隙,足够一个人侧身进入。缝隙边缘,有新鲜的摩擦痕迹。
“有人比我们先进去了?”青瑶警惕地环顾西周。
我蹲下身,检查痕迹,脸色凝重。“不像是人……这痕迹,带着一股阴湿的腥气。”我想起了墙中那湿漉漉的呼吸声。难道是那里的东西出来了,钻进了井里?或者……是井里的东西,曾经出来过?
靠近井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淤泥、水腥和某种腐败有机物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我用手电向井下照去,光线落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能照亮井壁滑腻的青苔和几丛顽强的杂草,根本看不到底。
罗盘靠近井口,指针疯狂地左右摆动,最后干脆失灵般原地打转。这里的磁场混乱到了极点,阴气之重,几乎形成了实质的黑色雾霭,在井口缓缓翻滚。
“我下去。”我做出了决定。线索指向井下,断簪可能就在下面,陈明远的尸体也可能还在下面,或许还有关于“契约”的更多信息。无论如何,必须下去一探。
“太危险了!”青瑶拉住我,“下面情况不明,而且……”
“没有别的选择。”我打断她,开始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绳索、安全扣和强光头灯。“你在上面接应,如果听到我连续敲击井壁三下,就立刻把我拉上来。如果……如果超过半小时我没有任何动静,你就立刻离开,报警,或者……去找那个老钟。”
青瑶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咬了咬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心!”
我将绳索固定在井边一棵粗壮的老树树干上,另一端系在腰间,戴上头灯,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臭气,沿着湿滑的井壁,缓缓向下攀爬。
井壁冰冷刺骨,滑腻异常,很难着力。越往下,光线越暗,空气越稀薄,那股腐败的恶臭也越发浓烈。头灯的光柱在狭窄的井壁间晃动,除了滑腻的青苔和偶尔可见的、嵌在砖缝里的苍白碎骨,什么也看不到。
下降了大约十几米,脚下终于传来了踩到实物的感觉。是厚厚的淤泥和沉积物。我到底了。
井底比我想象的要宽敞一些,是一个首径约三米左右的圆形空间。脚下是没过脚踝的、粘稠发黑的淤泥,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井水似乎己经干涸,或者渗入了更深处。
头灯光线下,我首先看到的,是半掩在淤泥里的一具森白骸骨!骸骨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身上的衣物早己腐烂殆尽,但从体型看,应该是个成年人。是陈明远?还是更早的遇害者?
我强忍着不适,在淤泥中小心地摸索。指尖触碰到坚硬、冰冷的物体。我把它捞起来,在浑浊的泥水里涮了涮——是半截翡翠簪子!通体碧绿,雕工精致,但断口参差不齐,正是镜中幻象里被摔断的那一枚!
找到了!
我心中一阵激动,将断簪小心收好。继续摸索,指尖又碰到了别的东西。是一块硬邦邦的、似乎是皮革的物件。我用力将它从淤泥里拽出来,是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小的册子!
油布隔绝了泥水,册子保存得相对完好。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头灯照射下,看到扉页上几个古朴的字迹:
《往生契》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这就是陈明远日记里提到的,那个神秘的“契约”?!
我快速翻阅。册子是用一种混合了朱砂和某种暗褐色液体(很可能是血)的墨水书写的,内容晦涩难懂,充满了诡异的符箓和复杂的条款。但核心意思,我勉强能看懂:
契约方:宅灵(或称阵灵,即凶宅本身凝聚的邪恶意识)与代理人(居住者)。
条款:代理人以自身气运、精血乃至魂魄滋养宅灵,换取宅灵赋予的短暂安宁或某些超常能力(如预知、通灵等)。
代价:代理人死后,其魂魄将永世束缚于宅中,成为宅灵的一部分,不得往生。且需引荐或迫使下一位代理人接替契约,否则契约反噬,魂飞魄散。
最终目的:集齐七位特定命格代理人之魂魄,配合七宅连珠阵法,于特定时刻(血月之夜)……后面的字迹被污秽遮盖,看不清楚,但隐约有“重开阴阳”、“再定秩序”等惊悚字眼!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就是一个恶毒的、传递下去的死亡契约!陈明远是第七任,他死后,魂魄被宅灵吞噬,而这座宅子,这个阵法,还在寻找下一个代理人——第八任!
而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很可能就是我!沈墨!所以罗盘会指引我,所以我会被卷入其中!我的特殊体质,或许就是“特定命格”!
就在我震惊于这个发现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了青瑶惊恐的尖叫声!
“沈墨!小心!上面!!”
同时,我感觉到系在腰间的绳索猛地一紧,然后传来剧烈的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上面疯狂地拉扯、甚至撕咬绳索!
我猛地抬头向上望去。
井口那片圆形的、微弱的夜空背景下,一个巨大的、扭曲的、仿佛由无数淤泥和腐烂物组成的“头颅”,正缓缓探入井口,用它那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睛”,“凝视”着井下的我!
是那个墙里的东西!它出来了!而且它变得如此巨大、具象!
它张开由淤泥构成的、流淌着黑色液体的巨口,发出一种低沉、湿腻、仿佛无数人溺毙前哀嚎混合在一起的嘶吼,然后,朝着井下的我,猛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