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念什么学校,做什么工作,宋美英帮不上太大的忙,因此向来是她自己拿主意。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她没有办法不去考虑许多事情。
从客观方面看,北京离家远,生活成本高。租房、通勤都是费用,即便工资高一些,将成本平摊之后,到手工资其实差不多,生活品质还矮上一截。
从情感方面来说,家人和朋友都在苏城,跑北京那么远,人生地不熟,一切从头开拓,何其困难。
还有……谢恍。
她不得不顾虑到他。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尽力挽回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似屋子里头的蛛网,总是不容易结起。如果现在她就此去了北京,那这蛛网恐怕就永远断在那儿了。
她想了想,干脆发消息给他。
「这个周末什么时候见面,我也有话跟你说。」
回到苏城之后,她却坐不住,一旦确定要走,公司里每一秒都叫她难以忍受。
韩敏文偷偷告诉她,周一开例会时,宋孟山当着全部人的面说,成辉那边合同估计要黄了,梁承根本没有搞定客户。会后,郑意浓把他单独喊到办公室里,过了好久,宋孟山哭丧着脸出来,说郑意浓朝他发了好大的火。
梁承听着,却不知是谁夸大其词,她从未见过郑意浓发火。
至于成辉的合同,她在想,不签更好。
终于捱到周末,可以和谢恍见面聊一聊工作的事,可是谢恍却发消息,因事没办完,他被绊在了广州。
她纠结片刻后,干脆买好了第二天北上的高铁票。
她跟自己说,她只是趁这个机会出去看看,长长见识。
【54】赌徒
火车拖着长长的尾巴慢悠悠停靠。
梁承被人潮拥着出站,走在被忙碌填满的通道里,感受着首都匆促的风。
前年的深秋,她曾来这里参加一场释标会,起开了真正意义上的职场的瓶口。那时的她,青涩、懵懂,对于未来的一切都充满着希冀。从未想过,两年后的自己,会跑到首都来挣条生路。
她以为沈辛所在的公司会让她失望。
可是并没有,他们公司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大,还要好。
敞亮的办公大楼,整齐的格子间,用英文写就的工牌,飘满咖啡香气的茶水间,干净的卫生间——每个格子里都装满了卫生纸,洗手台旁装着厚实的擦手纸……
她知道一个公司不能仅仅看这些表面的东西,可是……
她去的那天,恰好贵州旅游项目出了中标结果,中标公司正是沈辛所在的一乔传媒。
她听见沈辛在用她所陌生的术语和同事讨论着她所熟悉的项目,又抬头望了眼穿梭在格子间轻声细语但井井有条的人们,他们令她想起郑意浓。
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么?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简简单单用金钱丈量,也靠知识构成,靠认知加码,靠一点一滴的积累。
人生那么宽,她不过跨出了一寸之地。
临走时,沈辛说,他在北京等她。
她点点头,同他告别。
北京的马路边,高大槐树葱茏,梁承站在投影里,任由一波一波的尾气卷着热浪,将自己湮没。她眯着眼感受着首都的阳光,感受着自己的渺小,以及在胸腔内缓慢膨胀的野心。
回去的高铁上,梁承收到了成辉策划的消息,合同盖章流程已经走完。
她一丝不苟地回复:「好的。」
随后,在备忘录里编辑离职申请。
以成辉的签约作为她在上声传媒工作的收尾,不可谓不漂亮,长期盘踞在胸口的委屈与抑郁一扫而空。
钱影帮她办理了离职,一一确认未发放的薪资和奖金。这会儿,公司倒大方,刚刚签约的成辉也计算进去,没有克扣一分。
待梁承确认签字完毕后,钱影说:“这几天,你把手头的客户交接完,就可以走了。”
梁承点点头。
她的确得去好好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