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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暗夜微光与猜忌之网（第1页）

暗夜微光与猜忌之网

避风洼的夜晚，死寂中透着令人心悸的窸窣声响。寒风在谷口被韩山的人顽强挡住，但依旧有缕缕寒气钻进来，缠绕着每一个疲惫不堪的躯体。两个安置伤员的窝棚成了谷内唯一的光源和热源，篝火在破败的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安的影子。

赵立帆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王雷身上。日军侦察小队身上缴获的急救包聊胜于无，几片磺胺被他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给王雷服下，又用有限的干净布条重新包扎了伤口。但王雷的体温依旧烫得吓人，伤口红肿化脓的趋势并未明显好转，感染性休克像一只无形的手，正在一点点扼杀他的生机。赵立帆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不是热的，是急的。他翻遍了自己几乎空了的医药箱，又检查了从山民那里换来的一点本地草药，眉头紧锁，传统的草药方子在这种严重的细菌感染面前，显得力不从心。

“需要抗生素……或者更有效的清创手段……”赵立帆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他看向窝棚外那片漆黑的、属于山民的地盘，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这些世代居住深山的山民，会不会知道某些不为人知的、具有奇效的土方？或者，他们会不会藏有一些从山外带来的、诸如“盘尼西林”之类的稀罕药？尽管后者希望渺茫得像是在做梦。

这个想法让他坐立难安。他走到李峻的铺位旁，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和打算。“队长，我想再去跟那些山民谈谈，特别是那个陈老汉。王雷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李峻靠坐在茅草堆上，脸色在火光映照下依旧苍白，但眼神比之前明亮了许多。他没有立刻同意，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他们……可信吗？”他的目光扫过窝棚门口，那里有周斌安排的哨兵，正警惕地注视着山民窝棚的方向。

赵立帆沉默了一下，诚实回答：“不确定。但他们看起来……太普通了，普通得有点刻意。而且，石头说没看到壮劳力，这很不正常。我担心他们有所隐瞒，但为了救王雷，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得试试。”

李峻闭上眼，快速权衡。让赵立帆去接触山民，无疑会增加风险，但王雷的生命是当前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他睁开眼，看向周斌：“老周……你陪立帆去。带上石头……态度……要软硬兼施……既要表明我们需要帮助……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好惹。”

周斌会意，这是既要争取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也要趁机进一步试探山民的底细。他点了点头，叫上守在窝棚外的石头，三人一起走向山民聚集的那个最大的窝棚。

窝棚里，陈老汉和另外两户的当家人一个是瘸腿的老李头，一个是沉默寡言的老王婆正围着一小堆炭火发呆，孩子们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睡着了。看到周斌三人进来，尤其是看到周斌腰间的手枪，他们明显紧张起来，局促地站起身。

“老丈，打扰了。”周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我这位兄弟伤势很重，高烧不退，想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管用的退烧消炎的草药？或者，以前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是怎么治的？”

陈老汉浑浊的眼睛看了看赵立帆，又看了看周斌，搓着手，语气惶恐：“长官……俺们这穷山沟，哪有什么好药……就是些寻常的柴胡、黄芩……顶不了大用啊。以前有人受伤发热，挺过去的就挺过去了，挺不过去的……也就……”他没再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赵立帆不甘心，追问道：“那有没有什么祖传的方子？或者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药材，比如长在悬崖上的，或者只在特定时节才有的？”

老王婆低着头不吭声，老李头则摇了摇头。陈老汉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倒是……倒是听说北边老林子深处，有一种叫‘冰魄草’的东西，叶子像冰碴子，据说对付热毒有奇效……可那地方邪性得很，有去无回，俺们可不敢去……”

“冰魄草？”赵立帆记下了这个名字，但远水难救近火。他注意到在陈老汉说话时，角落里的一个半大小子似乎动了一下，偷偷瞄了他一眼，但很快又被老王婆拉了回去。

周斌接过话头，语气加重了几分：“老丈，我们不是白要。如果能救我兄弟的命，我们有粮食，有武器，不会亏待你们。但如果我们的人在这里没了，我这帮弟兄心里憋着火，会发生什么，我也很难保证。”这话软中带硬，既是利诱，也是警告。

陈老汉身体一颤，连连摆手：“长官言重了，言重了……俺们是真的没办法啊……”他的眼神躲闪，似乎隐藏着极大的恐惧，但这恐惧的对象，究竟是周斌这群“兵匪”，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窝棚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是刀疤脸手下那个叫柱子的土匪，正鬼鬼祟祟地靠近山民的窝棚，似乎想偷点什么或者打听什么，被负责监视的东北军士兵低声喝止了。

这个小插曲让窝棚内的气氛更加紧张。周斌知道今晚恐怕问不出更多了，便留下一点压缩饼干作为“咨询费”，带着赵立帆和石头离开了。

回到伤兵窝棚，赵立帆将“冰魄草”的消息告诉了李峻，但两人都清楚，这目前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李峻更在意的是陈老汉那隐藏的恐惧和山民群体不正常的构成。

“他们……在怕什么……”李峻低声对周斌说，“不单单是怕我们……通知韩山……加强警戒……特别是……注意山谷两侧的岩壁……我总觉得……这地方……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周斌深有同感，立刻派人将李峻的怀疑传达给谷口的韩山。

后半夜，风雪似乎有再次加强的迹象，呜咽的风声更大了。王雷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赵立帆守着他，几乎不敢合眼。李峻也强撑着精神，仔细聆听着窝棚外的每一丝异响。

突然，在风雪的间歇中，他似乎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摩擦声，来自窝棚后方的岩壁方向。声音很轻，一闪即逝，仿佛是什么东西在雪地上轻轻拖过。

李峻的心猛地一紧。他轻轻推醒了旁边刚眯着的周斌，用手指了指岩壁方向，用口型无声地说：“有动静。”

周斌瞬间清醒，抓起枪，对窝棚口的哨兵打了个手势。哨兵会意，悄无声息地潜出窝棚，融入黑暗之中，向岩壁方向摸去。

窝棚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赵立帆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望向外面漆黑的夜。李峻的手，缓缓摸向了枕边那支上了膛的南部十西式手枪。

这处看似避风的洼地，果然潜藏着未知的危险。猜忌之网正在收紧，而王雷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在真相揭晓的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