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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港,指挥台。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
无论是淮安军的士兵,还是那些被“请”来的京城勋贵,亦或是远处的诚王残部。
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脸上。
李景蜷缩在角落里,他不再发抖,而是抱着膝盖,发出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咯咯”声。
他终于懂了。
陈默之前的“沉塘”操练,根本不是羞辱。
那是在救他们的命。
那位被从病榻上强行带来的诚王府老幕僚,正死死抓着身旁的栏杆。
他没有看海面,而是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
他一生研读圣贤之书,辅佐王爷,信奉的是人心向背,是煌煌大势,是笔杆子胜过刀把子。
可今天,他亲眼看到,有一种“道理”,能让百艘战船顷刻间化为齑粉。
在这种“道理”面前,他读了一辈子的书,都成了笑话。
金鳞卫百户李铁,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入手却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他死死盯着那个负手而立的青衫背影。
他想起了陈默在学堂里,云淡风轻地说过的那句话。
“我见过比这强千倍的炮。”
当时,他只当是少年狂言。
此刻,他信了。
他甚至开始无法抑制地想象,如果这只是“弱千倍”的威力……
那陈默那个“故乡”的真正力量,又该是何等景象?
毁灭一国,是否也只在弹指之间?
陈默没有理会身后那些崩溃的灵魂。
他的视线,平静地落在远处那片混乱血腥的海面上。
他对着身旁的林彦俊,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传令。”
陈默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海军陆战营,出击。”
“告诉他们,我不要俘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那群面如死灰的勋贵子弟。
“我只要船。”
“还有,那个叫张大海的脑袋。”
他转过身,迎着那些或惊恐,或敬畏,或茫然的目光。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但他眼中那份平静到极致的漠然,却让所有人都读懂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