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大人,小人以为朱小八和山匪脱狱一事颇有蹊跷,请大人准许小人审问朱小八。”
李执不似以前还低头行礼,而是目光坦荡地看着洪升雷。
洪升雷又转过身继续随着冯在业往三堂方向去,李执见他没有让自己离开,执着地跟着洪升雷。洪升雷也不看他。
“你见着本官,为何不行礼?”
他突然慢悠悠道。
李执听闻这话,低头作拱手礼,微微弯腰,洪升雷脚步也不停,很快把李执落在身后。
李执见状,又快步追了上来,再低头行礼,洪升雷依旧跟没瞧见似的往三堂走。
李执再追。
如此三番,洪升雷才捻须,目光幽幽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李执,深色的瞳眸带着一股寒意。
“我初入官场时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要知道,有时候一个不得当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李执你可明白?”
“……小人明白。”
点到即止,洪升雷也不再啰嗦,直截了当又问了一句。
“本官问你,朱小八是何人?”
“禀大人,朱小八四年前和老母亲从戚北来到西源——”
“本官要是没记错的话,他是因为偷盗被投牢了吧。”
李执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洪大人竟然会知道这县署里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本官来西源上任也不过四年时间,这些年来主事,一直战战兢兢、殚心竭虑,要对得起西源父母官的身份。”
洪升雷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想法,只是一笑。
“是的,大人,但朱小八偷盗也是因为他的老母亲挨饿多日,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若他助山匪脱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呢,李执你也觉得是非他之过吗?”
“小人不敢!”
“哼!本官念其孝悌之心,在大赦之后留他在县署,但朱小八只记着你替他收敛母亲尸骨的恩情,丝毫不念圣恩,还敢和山匪勾结!如今乱局之时回到县署,必是有所图谋!”
李执低头听着洪升雷的声音中已有怒意,只是洪升雷这情绪的转变让他有些疑惑,但还是定了定心神。
“大人,现在我等也无法确认朱小八是否勾结了山匪,所以小人恳请审问朱小八,调查此事!”
“事有轻重缓急!边军终于来人,可解我等之围,当是第一要务,你李执到底有没有大局?有没有县署里这么多渴求一线生机的百姓!?”
洪升雷直接打断了李执,一通劈头盖脸。见李执的脸红了又白,顿了顿,又道。
“你说要证据?他朱小八和山匪一同消失了十来日不就是最好的证据?本官自然会严查!此事我已交由梁捕快去查办,你既然又是朱小八的师父,还是避嫌得好。李执,你不要再涉及此事了!”
一直留意身后李执和洪升雷低声说话的冯在业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屋前,这才住了脚步。洪升雷察觉,睥睨着李执。
“李捕快,本官提醒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份!”
他留下这么一句,拂袖而去,李执只能弯腰行礼。洪升雷也不管他,随即走上前去,为冯在业打开门。
“冯都头,县署杂事,见笑了。请!”
他朗声道。
冯在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低头行礼的李执,进了屋子。
等听到了关门声,李执才直起了身,站定等了一会,接着转身离去。
李执回到二堂的时候,二堂里的百姓们正都围在一块分着粮食,这就是他们的晚膳了。初到县署的时候还是每人都有各自一份的吃食,而如今那些衙役就是直接将粮食用麻布包好,每一餐都是定好的份例,让二堂的人自己分。
人多粮食少,食不果腹已经是常事。
“爹爹,我饿……”
勒巴抱着星儿,并不在分粮食那一圈人中,而是坐在了边上,和他们一块的还有几个落单的老人和女子。他们父女俩本就不是戚国人,能分到的粮食就更少了。
勒巴还是将自己手中的小半块饼分给了星儿,星儿接过那半块饼,咽着口水,却迟迟不吃。
如今分到的粮食,连星儿都吃不饱,更别说勒巴了。勒巴心疼女儿,总是将自己的那份,让星儿先吃,父女俩日渐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