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是这般,裴述却依然不放开她的手,而岑拒霜却担心自己素净的裙子被地上污水弄脏了,对皇后不敬,只能用另一只手提着裙摆。
她委屈地抬头,微红的眼圈看向裴述,满眼都是不解和委屈。
她不理解为什么裴述对她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不懂为什么他现在明明很讨厌自己,却还是要强行拉着她的手,不懂他到底是何时像变了个人一般,开始疏远冷落她……
她像一只飞蛾,全身心的、毫无保留地靠近裴述,却一次次被无视、被拒绝。
浑身的不适加上额头和手心的疼,以及裴述冷漠无比的表情,让岑拒霜心中的幽怨像野草一般疯长,她鼻子不由自主地越来越酸,眼眶中的泪也终于忍不住了,珍珠般的泪珠滚滚滑落,止也止不住。
裴述愣住了,那些未说出口的冷嘲热讽、恶言恶语,也倏地戛然而止。
岑拒霜的高热还未完全褪下,潮红的脸上沾满泪痕,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但即便如此,她的眼神却始终没有恨意,只是充满了委屈和不安。
这个眼神,让裴述忆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
岑拒霜一直以为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她进宫之时,然而早在镇国公还在世时,他就曾去过镇国公府。
那是个午后,高大威猛的镇国公不知做了什么,将怀里的小姑娘弄哭了,小姑娘气得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将脸藏在花丛间,小小的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
在外叱咤风云、铁面冷血的镇国公,竟岑声细语地用玩具、糖人这些小玩意哄人,数次失败后,便手足无措地将目光投向第一次到府中的他。
时隔久远,裴述已忘了他是如何哄得岑拒霜回头,却始终记得她这双眼睛——没有那些令人熟悉的厌恶、怨恨和冰冷,只是盛满了委屈。
十几年来,她的这双眼睛,始终没变。
裴述恍惚之中,无意识松开了手。
岑拒霜见状,连忙抽出手,羞赧地转身,用袖子将溢出的眼泪拭干。
乌嬷嬷曾告诉过她,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掉眼泪,尤其是在男人面前。她一直谨遵乌嬷嬷的话,却不想刚刚一时不慎,竟在裴述面【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前失了控。
眼睛肯定红了,岑拒霜懊恼地想,现在还怎么转身面对裴述呢?
裴述盯着她的背影,这个背影和当年那个小姑娘一样,小小的、软软的,他不禁想,若是当年那个勇冠三军的镇国公还在,这个小姑娘该是何等骄矜。
怎么会像如今这般,被困在这深宫十年,甚至还可能被人当做禁。脔。
他心里微叹,正打算说些什么,忽地就感到有两道锐利的眼神盯着他们。
裴述心里一凛,复杂地看向岑拒霜,缓缓伸出手,将手搭在岑拒霜的肩上,轻轻揽过她。
从未央宫的方向看去,他已然是将人揽在了自己怀里。
岑拒霜正纠结该如何转身,却不想裴述竟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他的手岑暖而宽厚,将她的肩头紧紧覆盖,岑拒霜甚至能感到他手心的厚茧,透过薄如蝉翼的薄纱磨着她。
所触之处,燎原似火。
岑拒霜僵住了,任火星四处崩裂,一路烧到她的心田。
“岑妹妹。”裴述向前一步,愈发靠近岑拒霜,眼神却凛冽地朝后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本正经道:“你的发髻,好像松了。”
“啊?”岑拒霜猛地清醒,她的手向发髻摸去,却半路被裴述一手截住,他轻而易举地按下她的手,不容拒绝道:“我帮你。”
岑拒霜:“……”
岑热的鼻息浅浅环绕着她,岑拒霜无端惊起一身毫毛。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颤声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然而裴述岂是听她话的人?
他单手将岑拒霜的手按住,另一只手抽出那只别得不偏不倚的碧玉簪子。碎玉轻击之声在她耳边回荡,岑拒霜尽量缩起身子,避开裴述的触碰。
只听头顶传来裴述沉沉的声音:“这簪子,倒有几分眼熟。”
岑拒霜:“……”
当然眼熟,就是你送的。
岑拒霜欲言又止,话在嘴里绕了几圈之后,她提醒道:“正是两年前,太子表哥所赠。”
裴述执簪的手一顿,眯着眼顿时想起什么。
当时,他在漠北雪山之间巡视,恰好收到了宫中的传来的暗信——周帝将一块绝世紫玉赐给了岑拒霜。
裴述嗤笑,连夜寻找漠北最好的玉匠和好玉,打造了这只碧玉簪子,又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岑拒霜的手中。
只是,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过这枚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