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棉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你在说什么呀?”
她简直不能够想象他居然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都那样了。”
那样的肌肤和灵魂相亲,不是假的,是真切发生过的。
“我那天确实很冲动。”他用愧疚的口吻说。
林棉直接坐了起来,她用有些尖锐的声音说:“你就是胆小鬼,你害怕了!”
林聿也坐了起来,夜很深,他怕她尖叫起来,捂住她的嘴。
“你听我说,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只是一时的好奇或者迷恋,过后会后悔。你还太年轻,我也一样。”
林棉原以为他会说的是安慰之语,结果却是这些。她挣开他的手:“年龄和这些根本没有关系,有的人活到了八十岁,对自己一生想要什么也是稀里糊涂的!你说的都是借口。”
她说的话让林聿无言以对。
林棉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我现在这么想,以后也会这么想。而且我敢肯定,你对我是一样的想法。你不是只喜欢我的身体,或者其他不能完全代表我的东西。”
林聿跪坐着,双手捧住她的脸:“我怕是我的错误,导致了你的错误。我应该阻止你的不是吗?太多这样的事情了。”那天偶然听到的话在林聿心里反复出现。
“我们为什么要和别人比呀?我们和他们,他们和我们都是不一样的。他们不了解我们,凭什么判断我们。”
他再次被她说动了,林棉嘴里说出的那些话,有一种绝不回头的坚定。
“我想再等到你大一点,那时候我们会有更多的办法,我可以离开这里,我们去你上学的地方。现在太危险了,有很多不确定。但真的不会太久,不过两年多的时间。”
“两年多!你听听你说的话。‘不过’是两年多!”
她的声音发抖,带着极深的愤怒与悲伤:“不可以,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两天都等不了。”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浪费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荒废掉那么多可以用来彼此安慰的时光。
此刻,他们几乎是以跪着的姿势面对彼此。身下是床,是黑夜,是一层又一层压抑的情欲与理性之间的缝隙。
林聿伸出手,想再次把她抱住。可他也在发抖。
她以为他很好熬吗?他已经等了两年多。每一个靠近她却不能越界的夜晚,他并不比她轻松。
林棉长久地看着他,最后低声说:“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那句话里没有哭腔,也没有指责,但更令人难以承受。
在这之后,当晚林聿就离开了林棉的房间。他们之间,果然沉默了好些日子。
像所有争执过的关系那样,彼此退后一步,距离却也变得更远。
林聿本来以为林棉会先按耐不住。
但实际上倒是他非常烦躁。
林棉在与他的关系中,尤其当他们陷入真正的困境时,她会表现出平日少见的冷静和克制,连眼泪都不见。她的一举一动,带着淡淡的冷漠,一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很像他平常的样子。
她弯腰系鞋带,鞋带系得一丝不苟。每天和林槿通话,也依旧和他坐在同一张餐桌前吃饭,连考试成绩也有所提升。生活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回避他
林聿有时看着她坐在沙发上给林槿拨手机的侧脸,明明很近,却觉得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想靠近,但无从下手。
她越是平静,他越是烦躁。那股烦躁像细碎的刺扎在皮肤下。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那天晚上的争执,真的改变了什么。
与她不同,他反而变得愈发无法克制。他不喜欢她关着门写作业。吃饭时她只盯着手边的复习资料,嘴唇的抖动是为了咽下一口饭。早上醒来时,他发现她早已出门,餐桌上留有蓝色花纹的空盘子和只剩一圈底的牛奶杯。他想念她校服裙擦过他膝盖时,那种毛茸茸的质地。
今天上班时,在同样的地方,林聿又遇到上次那两个老师。一个问另外一个:“你爸的那笔钱拿回来了吗?现在这种投资理财的骗局,基本都是熟人介绍熟人的。”
原来他们说的是这样的事。那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轻易就影射了他的心情。而他也太过动摇。会为别人一句与自己无关的嘀咕就退缩。
一直都是她比他勇敢。
周五晚上,林棉回来得比平时晚。外面下着雨,她的头发被淋湿了几缕。
换作以前,如果碰上这样的天气林聿没去接她,她大概会嘟囔两句,带着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抱怨。但今晚她没有。
她只是安静地脱下湿了的外套。鞋子和裙摆沾了水,沉沉地挂在身上,小腿上的袜子原本是淡蓝色的,现在被雨水泡得发暗,贴在皮肤上像褪色的水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