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弥亚手上套着一只手套,丝滑的布料包裹住她的细长的指尖。
女人听到头顶上的声音竟然控制不住身体在发抖,即便柔美声音的主人每个角度都荡漾摄人心魄的美,可是每当人类试图将目光聚集到她的五官时,他们便会忘却。
幸存者只能恍惚记得那是一种极致的美,却会在下个梦中因为见到魔女而惊醒,无论多少次努力去回忆,魔女的真实模样始终会隐藏在记忆的断层当中。
直视她,如同直视深渊中绽放的曼陀罗花,致命又令人觉得不详。
“多么可爱的孩子。”
拉弥亚让自己的声音像浸满蜂蜜一样甜美,随着魔女的到来,贵妇怀中的襁褓自己主动打开了,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露出那张已经乌青的面孔,婴儿的身体已经腐烂出汁液,浸透了布料。
“月蚀症?皮肤泛着溺水者的青灰,唇色如腐-败的蓝莓,他是在你喂奶时突然窒息的,那些庸医是不是告诉他已经死了?”
贵妇人闻言突然剧烈颤抖,黑色的面纱深深勒进颧骨。
没有人相信她的孩子还活着,只有拉弥亚,只有她。
拉弥亚的手套缓慢地抚过她鬓角,那张黑色面纱随即被摘了下来,露出贵妇那张憔悴的面容,她的恐惧和绝望都那样恰到好处,凝聚成一颗悬在眼角的泪水。
“用等价的物来交换吧。”
随着她低下头的注视着,拉弥亚看到了对方的命运。
这个女人的前半生在她的眼下重演,她在镀金摇篮边哼唱着安眠曲,独自跪在教堂为病儿祈祷,夜半独守空房,消化着丈夫不忠的事实,因为孩子的窒息而彻底崩溃,沦为抱着孩子尸体四处游走的疯子。
她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就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她猛地扑上来抓住魔女的裙摆,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裙摆上,她坚定地说道:“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的代价!”
“任何代价?”魔女轻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当中,整个城堡似乎只有她们的存在。
“你想用什么代价?”
女人的呼吸好像都停顿了一下,她的脑筋在转动着,她过了好一阵才抬头回答,她的目光当中流露出一丝的疯狂,“我用自己丈夫的忠诚。”
“忠诚……?”
魔女玩味的笑了起来,伴随着贵妇人喉咙里发出受伤母兽般的呜咽,她“看见”了对方的丈夫。
那男人手上还戴着结婚时她亲手为其戴上的戒指,此刻正抚摸在情妇雪白的脊背上。
拉弥亚低下头说:“那就用你丈夫的忠诚来换取吧。”
“按下手印,黎明时分您就能拥抱健康的孩子。”
命运的契约在虚空中燃烧出焦黑的字迹,贵妇人听见魔女愿意满足自己时,甚至是疯癫地笑起来,她迫不及待咬破拇指想要将指纹按向契约羊皮纸,生怕魔女会在下一个瞬间后悔。
她当然愿意付出这件事,她的丈夫是一个不忠的人,是个烂人,是个罪该万死的东西,当她为孩子而伤心欲绝时,他正与情人相拥入眠,她对那个男人简直恨之入骨。
偷情的侯爵,跟自己孩子寿命相比,谁都会去用丈夫的忠诚去换取。
在她疯狂点头的时候,当血指印按上羊皮纸的瞬间,魔女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掐住她下巴迫使对方抬头。
这张刚刚还在涕泪横流的脸与现在痴狂的笑意相比,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拉弥亚低低笑了起来,看向她的目光像是看一只蛆虫正在蜜罐里溺亡。
这些愚者总以为自己窥见了规则中的漏洞,殊不知每道漏洞都是拉弥亚亲手制作的陷阱。
当贵妇自认为精明地押注上不忠者的忠诚时,她灵魂中最宝贵的母爱就被标记为了祭品。
珍贵之物的定义,从来不随人类决定。
可是人类永远不知道命运的代价。
当契约达成时,狂喜之下的女人没看到边缘的古代魔文正在渗血,契约正在修改,在代价那边由丈夫的忠诚,变成丧失对子嗣的爱欲。
随着契约的签订,襁褓中失去生命的孩子正在重获新生,他的皮肤重新变得红润起来。
三天之后,魔女通过水晶球占卜到了女人的现状。
恢复健康的婴孩在黎明时分发出响亮的啼哭声,而曾经彻夜守护摇篮的母亲,此刻正冷漠地吩着下人将这种东西拿远一点。
她脸上的漠然与烦杂,十分清晰,她彻底失去了那份宝贵的母爱,她开始对自己孩子怀抱最大的恶意。
最绝妙的是,当孩子跌跌撞撞扑向她裙摆时。
这个曾愿为骨肉剜心的女人,竟因孩子无意中蹭脏了自己华丽的裙摆而扬手甩出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