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指点点着岔开了话题:“我可告诉你们,陛下自己也去救火去了,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敢偷奸耍滑,丢了我黑山军的脸,等此间事了,一个都别想跑,去河东盐池挖沟渠去!”
他说话间,一把抓起了身旁士卒递来的绳索,用力地向前一拉,一阵连环的碰撞倒塌之声顿时遮盖住了人语之声。
那条用于阻火的沟渠界限,就跟在他的后面继续蔓延。
也将火势,阻断在了沟渠的另一头。
老人还怔怔地看着,又迟缓地举起了一只手,揉搓了一下眼睛,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但他又看到,自己的长子已经壮着胆子上前去了。
“……你们说的,陛下救火,是什么意思?”
一名黑山军士卒闻声,转过了头来,抹了把脸上的尘土:“还能是什么意思,陛下带着我们从河内杀回洛阳,把那该死的董卓和他的西凉军逐出这里。”
“他还真是一件人事不干,把百官都迁走了不算,还要往洛阳放这一把火。陛下他哪里忍心看到这个,追击董卓都顾不上了,先让我们救人灭火。”
对京中的百姓来说,这士卒所说的话,其实还是没那么好懂。但眼前这批赶走恶贼的人听皇帝的话,皇帝还让他们救人,这总是明白的!
他连忙问道:“那我们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帮得上忙的?”孙轻挂在后方的巢车上,一边指挥着挖掘的路线,一边听到底下,这个问题已不止是从一个人的口中问出来。
“哎——有有有,真有事要让你们帮忙!这附近哪儿能弄到一大批取水的工具?”
刚才还在发呆的老人蓦地“惊醒”了过来,举着手中的陶罐就答道:“那边,那边有一座甄官署!”
孙轻压低了声音向着下面问道:“甄官署是什么东西?”
没等其他同伴作答,老人的解释已经响了起来:“是制陶的地方,那里起码存放着数千件陶器。”
“好好好!”孙轻立刻就乐了,直接换了个人在上面指挥,自己带着一队士卒就跟上了领路的老人。
那老人怀中的陶罐里,随着他脚步颠簸,间或发出几声沉闷又清脆的响声,混杂在各处的救火响动里,倒也有种奇怪的韵律。
他这会儿倒是无心听着这个,一路快步,将人带到了个占地不小的官署面前。
大约是因陶器带不走,又没多少值钱的东西,董卓兵马在仓促撤离时,竟未来过此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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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此地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来惊变太多,看起来已停工数月了。
借着灯火,孙轻往脚下一看,发觉这甄官署的庭中地面上,已积了一层灰。
好在,这里存放的陶器当真不少,都陈列在庭中屋内,还有相当一批,是汲水所用的小口尖底瓶。
另有一批陶艺大盆,也堆叠在院落当中。
老人颤颤巍巍地问道:“将军,能用上吗?”
“可别叫我将军,我就是个替陛下跑腿的。”
孙轻信手抄起了一只,借着月光端详了一番器型,发觉没什么问题,见那陈列大宗陶器的屋前有口水井,约莫是平日里制陶取水的,干脆把那小口尖底瓶挂上了绳子,投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他听见的,居然不是寻常陶罐入水的声响,而是一种沉闷的,撞上了软物的响动。
“咦——”孙轻奇怪地往井中探头去看,顿时被骇了一跳。
“怎么回事!!!”
只见这井中不知是何缘故,已是枯竭无水,但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让孙轻觉得惊吓,实是……
实是因为,这井中还有一具宫人的尸体!
……
“张将军!”
“张将军——”
孙轻拔腿急奔,冲到了张燕的面前,颠三倒四地把刚才走到那甄官署中见到井中尸体的情况,说给了他听。
也随即得到了张燕的一个白眼:“你不是吧?一具宫人的尸体能把你吓成这样?就算是放了三四个月,已经腐败不堪了,那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瞧你这样——别说我认识你这么胆小的人。”
“谁胆小了!”孙轻蓦地扬声,又立刻压低了声音,“我要是胆小,哪里活得到今天。看到井中有尸,我想着还是把人捞起来算了,反正等陛下在洛阳重新整顿秩序,这尸体也是要被取出来的,结果没想到,这宫人尸体的怀中,还有一件东西。”
他拉着张燕到了一边,小心地将那个沾染了泥水的布包打开了一角,其中装着的,是一个檀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