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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人启事（第2页）

这拐子拐人的方式定然不是强抢。否则的话，在他带走沈如月时，她肯定会大声哭喊，村民也一定能听见这些响动。

将此事的内情了解清楚后，萧谨言问林知仪：“既然你如此肯定月儿是被拐走的，那你可曾去县衙将此事报官？”

“去过了。”林知仪悲痛地说，“可县衙积攒的案子太多，不知何时才会着手查办此事。万一拖得时间久了，恐怕月儿……”

她不敢说出她内心的恐惧，生怕一语成谶。

孟允抒头脑中飞速闪过许昭的身影，但她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为了划清职责界限提高工作效率，刑部与县衙各有分工。刑部主要负责修订法律、复核案件、查办涉及朝廷和官员的重案等，对于这种民生案件，只要不是案情重大或太过复杂，都会交由县衙处理。

而退一步来说，即使许昭能插手此事，他也无法当即着手调查。

县衙这种行为并非懒政。无论是刑部还是县衙，在查办案件时都需要遵循一套严格的审批程序，事先对查案的方式、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调查对象等进行备案，且备案与调查都有时间限制，一旦超时就要重新备案、再次上报审批，手续相当冗杂，因此办案所耗费的时间也大大延长。

但是，这种制度能够使工作留痕，方便事后追责，也有利于执法的公正，便于调查严谨有序地进行，从整体来看利大于弊，故而沿用至今。

然而，因其缺陷不可避免，所以在某些情况下，通过民间组织反而能够比官府更迅速地查明真相。这也正是林知仪来找孟允抒的目的。

“我想着多一条路，月儿就多一分早日回家的可能。因此我想在城中再张贴些寻人告示。”

林知仪叹了口气：“但我没读过书，不识几个字，就去找了个抄书先生让他帮我代写。那先生是个好心人，他告诉我不妨直接去找黎民报社的孟社长，将告示登在《黎民日报》上，消息能够更快地流传开来，一旦有线索，我也能尽快收到通知。”

她抬眼看向孟允抒，声音颤抖地淌下两行清泪：“孟社长，要是没有月儿，我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念想了。如果您能帮我找到月儿，我们娘儿俩这辈子、下辈子都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林知仪说着又要下跪磕头，孟允抒手疾眼快地上前一步扶住她：“姐姐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

孟允抒和萧谨言一起将她扶了回去，她顺势坐在林知仪的身旁，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她，内心百感交集。

林知仪年龄不大，却已经遭遇了几次重大变故。从她的眉眼来看，她年少时也一定是位光彩照人的姑娘，可如今却形容枯槁，身形单薄，犹如一片在寒风中打颤的落叶，孟允抒依然记得她方才双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孟允抒有心帮助林知仪，但她能提供的信息实在太少，相比之下，京城的居民数量浩如烟海，寻回沈如月的希望渺茫。

她和萧谨言对视一眼，他显然也对此满怀忧虑。

孟允抒不敢直接将这一情况告诉林知仪，只能换了个方式对她说道：“姐姐，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但是有一点我需要提前告知你，这也是黎民报社的免责声明。”

她顿了顿，好让林知仪消化一下她说的话：“黎民报社承接广告业务，但不能保证广告效果。因此，即使我们将寻人告示发表在《黎民日报》上，月儿也不一定就能被找到。您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尽管孟允抒已经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十分委婉，她的话对林知仪来说依然犹如晴天霹雳。

林知仪转过头，愣怔地看向孟允抒，像是被掐灭了最后一丝希望。她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几秒钟后，她突然像恍然大悟一般，嘴里念叨着：“我明白的，孟社长。我知道。”

孟允抒对她的举动感到十分不解，萧谨言也诧异地看着林知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林知仪自言自语着，急匆匆地在自己腰间摸了一阵，而后哆哆嗦嗦地拿出一个布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对孟允抒和萧谨言讪讪地笑着：“孟社长，还有萧主编，你们别担心，我有钱，都在这里。”

在孟允抒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解开了布包，将里面的铜钱全部倒在桌面上，眼神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你们看，你们看，我会付钱的。要是还不够，我回头再去借。”

在她近乎疯狂的呓语中，七零八落的铜钱碰撞桌面发出清亮的脆响。孟允抒愣怔地看着面前逐渐堆成一座小山的铜钱，它们之中有的布满污秽，有的表面光滑，从成色就能分辨出它们的新旧不一。

“孟社长，您不用担心这钱来路不正。”林知仪兴高采烈地解释道，“这都是我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还有些是刚和村里人借的。我知道在报上登广告需要钱，您看这些够不够？”

孟允抒看看面前那堆闪着微光的铜钱，又转头望望年轻妇人喜悦的神色，眼前的景象晕成了模糊的一团。

在她身上穿着那件不知道缝补了多少次的单衣时，当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从荒凉的城郊一路走到繁华的京城中心时，她怀里正揣着这样一兜铜钱。可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钱完全足以为自己添置一件御寒的新衣。

孟允抒明白过来，在林知仪的眼中，她是认为林知仪付不起钱才想拒绝她的要求。这是她对“有钱好办事”的固有认知，也是饱尝世间冷暖后总结出的经验教训。

“够用了。”孟允抒低声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对面的萧谨言，他也已经是泣不成声，正用袖子奋力擦拭着眼泪。

这样看来，他的意见已然明确，只需要等待孟允抒拍板。

在过去，孟允抒为了避免麻烦，从来不会对任何委托人作出承诺。但林知仪显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她只知道孟允抒或许能帮她找回女儿。

于是孟允抒握紧她的手，第一次打破了报社的规则。

“姐姐放心，黎民报社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寻回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