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郑国内乱,要诸儿袖手旁观,齐王并没有这样的信心,更不想因此事去影响他和诸儿的感情。但眼下也并未更好的法子,郑国乱局已成,也只得期待郑忽好运,走一步看一步了。
诸儿是临行前才匆匆派密使加急将会盟文件送往郑国的,一般诸侯会盟都是提前约定时间地点,再出发会盟。诸儿对郑忽是否赴会,并没有十分把握,白天的时候他觉得必须要见到婉,一刻都多等不得。
可临行之际他又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让他不要做出太疯狂的事,于是他便想到了郑忽,他的信写得颇为萧瑟:“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自上次话别,甚是思念,今邀兄在卫地桃丘共赏秋色。”
郑忽这边也过得正不自在,前些日子子突在自己宫内新排了歌舞,却用了诸侯的排场。有好事者将此事在宫内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子突嚣张跋扈,也有人说郑国公早存了废了自己重立太子的心。
子忽并非一味计较的人,然而这两年来朝堂上暗潮涌动,父王早洞悉一切却从不干预,但父王分给他的兵权又从不见削弱。
他实在无法猜透父王的心思,自然不能对子突轻举妄动,更不能直接去父王那里去求证什么,父王坐视不管,他也只能强装大度。正烦闷间,收到诸儿的欲诉还休的召唤,他便迫不及待的整装待发了。
从曲阜出发时,是八月底。允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婉,快乐、活泼、多言,这是二人几年前同游泰山后第一次长途旅行,那时两人还若即若离,而此时车里的婉,似乎是呼吸到宫外的自由空气,又似乎是为和姐姐会面的期待点燃,似小女孩般叽叽喳喳个不停,她说起自己和清小时候的趣事,又说道如今同的糗事,兴奋处不由扬起头望向允,又撒娇似地摇起允的手臂。
允如何吃得消这样的杏目流波婉转,便情不自禁地要吻上去,于是车内便悄然升温了。“大王,以后可否多安排我和姐姐的会面?”“让我亲你这里,我便答应你。”
车里的声音变得秘不可闻,却依然打扰到外面驱车的士兵,他们只得让车行得再缓些。
到达桃丘,已经是九月十三了。允和婉虽然早出发了几天,待到时,却发现卫君已经到达。桃丘在卫国境内,此地背山面水,是卫君经常出游的胜地。他前些年在这里专门修建了别院,虽面积不大却颇有巧思,用来迎接贵客也是足够的了。
婉来不及歇息,便拉着允朝别院走去。待看到灰灰的屋顶,心跳如擂鼓加速起来。
几个人从院里出来,朝他们走来。婉最先看到的便是清,她的手止不住颤抖,她第一次意识到清原来和母亲长得如此相似,记忆中模糊的母亲的模样此刻又清晰起来,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她挣脱允的手朝清奔去,待到清面前,直接跪在了地上,饶是清这些年经历大风大浪,此刻也忍不住酸热上涌。她强压泪花,扶婉起身,说道:“妹妹,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这一幕让站在两旁的两位诸侯也颇为感叹,卫君是第一次见到婉,他不曾想过这世上还有女子比清还要艳丽,心中感慨齐王有这么一对绝色双株,何愁称霸诸侯。又羡慕对面这小子有如此泼天艳福。
允看到卫君痴痴地望着婉,心中几分得意又几分厌恶,他堆出笑意,说:“卫兄,别来无恙!”这才把卫君的出窍的灵魂拉回,卫君笑答:“秋色正好,佳人在畔,鲁兄,让我们好好享受这次聚会。”婉和清这才分别和鲁君、卫君曲膝致意。
“卫兄,她们姐妹多年未见,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咱们就放他们方便吧!”婉感激地朝允笑了笑,清拉着婉朝院内走去,留两位国君在外寒暄。
卫君吩咐身边将领帮鲁军在别院外安营扎寨,交代完毕后,邀请允到不远处一假山上的亭子里边歇息边欣赏秋色。
婉随着清踏入房间,房子从外面看是青灰色的矮屋,不想里面却别有洞天,窗户敞开着,外面的秋色一览无余,室内缭绕着熏香的味道,让长途疲惫的人生出一丝舒适和安心。
看有仆役将房门掩上,婉再也忍不住抱住清放声大哭,清也不言语,本想待妹妹心情平复,最后被婉勾起伤心,泪水也忍不住飒飒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婉才渐渐止了泪水,哽咽着说:“姐姐,母亲已经离我们去了!母亲是为了我才。。。”
清抚着婉的背,说:“妹妹不要这么想,我们现今都好好的,母亲在天上,看着我们定是开心的。”
母亲的离世,婉在齐国的遭遇,清后来陆陆续续也都听说了。但是她当时已嫁入卫国,早已经历生死,所以母亲去世时她虽然伤痛难过,但更担忧的是这个妹妹的未来。
一个名声受损、身世布满谜团的女子,嫁到异国将会有怎么样的遭遇?直到今日见到婉,她这些年的担忧才算完全消散,如今的婉端庄秀丽,一双眼睛依旧美丽却毫无风霜之感,这样的婉,若非地位尊贵、心境平和,绝不会有如今的模样。
清的言语渐渐抚平了婉的情绪,婉抬头看着清,羞赧地笑了笑,问到:“姐姐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寿和朔都长大了吧!”
清似是微笑,似是喟叹:“这些年,对我来说,能活着就是很好的了。妹妹,当年那场变故,若没有你和母亲的信,没有齐国围许,也许你就见不到今日的我了。”
婉心中说不出的酸涩,清大婚时的隆重景象如今她都不能忘记,那段日子清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母亲的欣慰和愉悦,
那曾是一段无比美好的时光,可惜逝去得太快,之后一切的境况下坠乃至崩塌,让她至今没有勇气回望。婉安慰姐姐:“如今这些都过去了,听说卫君对姐姐是极宠爱的,想必如今在卫国,姐姐的日子还算舒心吧。”
“有齐国这么大的靠山,晋想始乱终弃也难。他这些年对我和寿儿、朔儿,确实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前些年,朝堂上有不少人骂我红颜祸水,眼见着卫国和齐国走得越来越近,如今控诉我的声音也弱了许多。寿儿和朔儿慢慢大了,我对如今的日子已经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