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扭头掀起厚厚帐帘,有冷风趁机钻了进来,连带似把诸儿从梦中吹醒了,“等一下。”他快步从角落走近婉,婉却没有勇气回头,“什么?”
“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吗?”诸儿站在婉身后说道。“多待一会儿,只一小会儿就行。”
婉应该拒绝的,她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应该马上离开这危险之地,可是那沙哑的祈求,竟好似是从自己心里冒出来一样,“只一小儿”,安全的诱惑,她没有回头,帐帘却缓缓落了下来。
诸儿从后面轻轻地走近,婉身上的桂花香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诸儿想用力记住这种味道,不知何时把下巴放在了婉的肩头。
时间似乎静止了,天地只余两人的呼吸声。诸儿的手臂上来虚拢住婉,婉的心脏跳得太快而忍不住抽痛起来,似乎在提醒着这里的危险。借着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和勇气,她挣脱开诸儿,拿起旁边的狐裘,朝外面走去。
刹那间似乎全世界都要远离自己,诸儿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离开。他用力把婉一拽,婉直接倒在了诸儿怀里,诸儿扳着婉的双肩,让她转向自己,两对伤悲无望的眸子再也逃不开彼此,诸儿的思念和绝望劈头盖脸地倾泻下来,笼罩着婉,让婉有一瞬的心跳暂停。
她本能地要逃离,她已是有夫之妇。这反抗却是如此的软弱,他的吻压了上来,似乎要把她整个人融掉。
在这里死掉也好,婉心中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临死前犯人总有放纵的理由吧,抗拒变成了回应。
婉的回应让诸儿从狂悲转为狂喜,那吻便失去仅有的一点克制,肆无忌惮地扫荡着每一寸曾经熟悉的阵地。婉被爱人吻着、抚摸着,像一个藤蔓攀附着、喘息着,情欲到正深处,有一阵风吹来,帐帘打开,外面郑忽的声音传来:“贤弟,我有急事要与你商议!”
诸儿从婉的胸前抬头,茫然地望向郑忽,似乎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任郑忽也是见惯风月的人,此刻却不敢再多看一眼,忙关了帘子,仓惶逃走了。冷风吹过婉裸露的皮肤,婉此刻完全清醒了。她颤抖着合上自己的衣服,却发现对襟的衣带早被诸儿扯破,诸儿又要上前,婉厉声说道:“别过来,别碰我!”
“婉妹妹?”
“别叫我的名字,我早已是有夫之妇!”
“我不在乎,你心里还有我!我不会让你再离开。”
“若你不放手,整个鲁国大军都会压上阵来。”
“那我就再战一场,不惜性命!”
“我已有身孕了。”婉轻飘飘地说道,这话却像刀一样刺进诸儿胸膛,提醒着他们现实中的距离。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诸儿殿下,再见!”
情欲和迷乱退了下去,眼泪涌了出来,诸儿既快乐又悲伤,她依然爱着自己,可马上又要离自己而去。他走向婉,婉正要后退,诸儿温柔说道:“让我帮你扎好头发,你好回去。”
他捡起地上的金钗,用手拢过那如瀑般的长发,勉强挽成她来时的样子。“婉妹妹,给我一点念想。”
不待婉回答,他拿出腰间的匕首,割下婉一缕秀发,小心打结放入自己的袖子。他又随手割下自己的袍带,给婉横腰系上,替代被自己撕破的那条。最后把她的狐裘披上,兜帽戴好,拉起她的手,打开帐帘。
“我送你回去!”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太阳却出来了,照耀着大地,有种雪白宁谧的美。
“我有车马,自己回去就行!”婉冷漠回绝。
诸儿却让下属牵来青鬃马,把婉抱上去,自己也飞身上马,婉依稀记得诸儿的脾性,便不再反对。诸儿不顾守卫震惊的眼神,左手把婉揽入怀中,右手挥动缰绳,朝鲁军大营奔去。
两军交界处很快便到了,婉下马换了马车,慢慢远去在天地苍茫间。诸儿心中发誓:“婉妹妹,我会牢记今日滋味,待我登上王位,我一定要接你回来!”
回到大营里,郑忽已在那里等候多时。“贤弟,刚才我一时心急,不小心冲撞了你们,贤弟见谅!”
“不,郑兄,我要谢谢你才对。适才若不是你进来,或许我就失去理智,冲动之下要了她。。。”
“你们这些年,你对她都不曾。。。?”郑忽惊讶忍不住问道。
“我要明媒正娶,昭告天下时,才有资格去真正拥有她。”诸儿的声音不大,但沙哑中透着坚定和希望,和一个时辰前那个疲惫、伤痛的诸儿判若两人。
明媚正娶当今的鲁君夫人?郑忽知道诸儿在痴人说梦,可他实在不忍心戳破这幻梦。诸儿突然用力地拍了拍郑忽的肩膀:“兄长,我今日好痛快!原来这些年,并不是我一厢情愿!她心里有我,她心里还有我。你可明白念念不忘,后有回响的欢快?”
郑忽既替诸儿快乐又有说不清的难受,并不是所有的念念不忘皆有回响,比如自己,但他不想打断对面那灿若桃花的眼中对未来的渴盼,他只是回拍了诸儿一下,“如此,我们这场战打得便太值当了!”
诸儿这时才想起郑忽刚刚过来时的匆忙,问道:“兄长,刚刚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父亲病重,令我尽快返郑。”郑忽答道。
“若郑国公一日驾鹤西去,兄长可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