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子吱吱呀呀,允和同共乘一辆车。陶五看允高兴,笑着说道:“殿下有福了,如今谁不羡慕我们殿下,小小年纪就能东奔西跑,培养见识?”
陶五的话似勾起允的心事,他缓缓说道:“若说当今各国太子里最好命的,大约莫过于齐国太子了!”
陶五诧异地问:“为何?”
允说道:“齐王那般能干,孩子也个个有才,但齐王却独宠太子一人,听说不仅在太子幼时就带他奔赴战场,待太子长大后,齐王又把有才干有威胁的人全部贬斥或者调离,为的只是给太子扫平障碍。
还早早分实权给太子,让他年纪轻轻就处理国事。这样费劲心力的培养,我从未见过。”
陶五说:“这点大王您也不弱啊,属下跟着你,最能知道您对小殿下的用心。”
允笑了笑,说道:“除了能干的父王,还有善战又忠心的大臣,这些年,齐国有多少胜仗是夷仲年带着齐国太子打出来的?
除了这些,齐国地坦水丰,东面傍海,国内有天然的盐场和铁矿。老百姓富足,国家也就有钱打仗!”
陶五似开了眼界,啧啧说道:“原来这齐国太子这样好运!只可惜他至少有一点比不上大王您。”
允惊讶笑问:“哦?你倒说说看。”
“大王的婉夫人国色天香,又才能出众。我想齐国太子不会也有一位这么美丽的后宫吧?”
允沉默了好久,拍了拍身边的同,说道:“咱们这次回去后去看看你母后吧,好久没见到她,为父有些思念了!”
婉住在离鲁宫约二十里远的一处农舍,允本来安置她在鲁宫后面一精美大宅,婉以离鲁宫太近易暴露身份拒绝了。
如今的住处,在一个村落的最东面,前有溪水农田,向后走几里路就是集市,不算太热闹,也不过于冷清,是她当年从齐国带来的侍卫大力帮忙安排的。
婉的房子挨着大力的儿子一家,大力儿子对村人称是他们远房的亲戚前来投奔,村子里的人天性淳朴,也不做多疑,觉得她和幼子孤儿寡母生活不易,尤为照拂她们。
允走到农舍门口,农舍的大门用柴草扎成,正大开着,院里一女子正在舂米,旁边一个幼童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画。允迟疑地问道:“你好!这家的主人在吗?”
那女子停下手,抬头望向允,一时间,允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年不见,婉似乎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她穿着未染色的粗布麻衣,头发用蓝布裹起,头上无任何钗环。若允在路上遇见婉,不仔细看,他绝不会认出这个和乡野村妇打扮全无二致的女子竟是当今鲁国的元妃。
婉不防备来人是允,抬起的杏眼中是盈盈笑意,额头上是因劳作出汗的细细汗珠,整个脸颊白里透红,允记忆里很少有这样快乐生动的婉,他以为几年不见,远离宫中的锦衣玉食,她会变得忧伤娇弱,谁知外面的风霜反而让她更加健康,更加动人。
“大王!同!”婉看清来人,略有紧张地用衣襟擦了擦手,缓缓朝他们走来。
同终究是孩子,虽然几年不见,仍忍不住朝婉扑过来,被蹲在地上的小童看到了,以为有人要抢他的母亲,忙站起来奶声奶气地说:“你是谁?快放开我母亲!”
允忍不住笑了,走上去抚摸小童的头,说道:“你是不是友?这位是你的兄长,我是你的父王!”
小童一脸疑惑望向婉,婉不知如何回答,沉默地点了点头。
“阿娇去集市了,大王先进去休息一下吧!”
屋内草席铺地,一块木头刨了面放在屋子当中权做桌子,婉从里间端出两个粗胚的杯子,给允和同倒了些水。
允平生第一次踏进如此简陋的屋子,一时竟找不到落脚之地。婉当时离宫时,他赏赐了大量的珍宝器具,后来虽然他人不曾来,每个月都嘱咐下人送来月用钱,他看到婉曾如柔荑的芊芊玉手如今变得粗糙了不少,一时内疚心痛:“可是有人侵吞了每月的月例?害得你这般劳苦?”
婉笑着摇摇头,说道:“大王不必自责,月例每月都有收到,只是用钱的地方多了些。村子里人多,去年水灾,今年春又大旱,月例和之前的赏赐都用来买种子、买粮食、换取日常所需了。”
“那你也不必这样苦着自己,贫寒到无立锥之地?”允大声说到。
“大王,否也。我这里已是村里最好的宅子了,你如果去其他家走一走,他们屋里大多是土地,窗子没更有遮蔽。
那些华贵的衣服、精巧的摆设,自我离了鲁宫,本来也没有用武之地。大王你看,此处依山傍水,吃的一粒粟,喝的一碗汤都是我们自己春天播种,夏天收割,秋天加工来的,虽然味道寡淡,但别有一番滋味。大王若不嫌弃,待会婉给您做一餐饭如何?”
允不解地望着婉,她自小贵为齐国公主,后来又嫁入鲁国做正夫人,可她似乎都不在意,反而对今日的贫寒生活甘之如饴,这一切,难道都是为了逃离鲁宫,远离自己?
他不愿再往深处想,说道:“今日来,我有好消息带给你。我们和纪国郑国联手,击退了齐卫宋燕四国,这些年我的苦心经营布局,总算有些进展了。”
婉沉默不语,允疑惑问道:“你不为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