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二哥在此,姐妹们又齐整,何不趁此机会,重开诗社?或咏秋景,或抒情怀,不拘一格,也请二哥做个评判,岂不风雅有趣?”
她话音一落,史湘云第一个拍手跳了起来:“好极!好极!探丫头这主意正合我意!今日必要尽兴!”
贾玌在一旁听着,见史湘云如此雀跃,又看众姐妹(尤其是探春、宝钗、迎春等)眼中都流露出期待的光芒,连略显疲态的惜春也提起了精神,他冷峻的眉眼舒展,唇角扬起一抹真诚的笑意。
“好!”贾玌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赞同,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如此甚好!良辰美景当前,又有诸位才情卓绝的妹妹齐聚,若无诗词佐兴,岂非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他顿了顿,语气坦然而带着几分自谦(也确实是实情):“我于诗词一道,虽不敢说精通,不过是粗通文墨,略识得几个字罢了。然能躬逢此盛,听诸位才女挥毫泼墨,吟咏抒怀,已是莫大的幸事。做个品评的闲人,更是求之不得。”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态度真诚,毫无敷衍之意,让姐妹们心中更添暖意。探春、宝钗等人脸上笑意更深。
贾玌话锋一转,带着自然而然的询问之意,目光落在提议者探春身上:“只是不知,诸位妹妹打算以何为题?也好让我这门外汉,先有个准备,不至于待会儿品评时太过露怯。”
他问得认真,神情坦然,纯粹是出于对诗社流程的关心和对姐妹们才情的尊重。
然而,他这句再自然不过的“以何为题”一问出口——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小石子,瞬间漾开了层层涟漪。
“噗哈哈哈——!”
史湘云第一个绷不住了,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她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哟!哎哟喂!我的国公爷二哥啊!您…您问得…问得可真是时候!哈哈哈!”
薛宝钗再也维持不住那温婉的仪态,以帕掩面,双肩剧烈地抖动,显然也想起了方才黛玉那句“催租夺命”,终于破功。
探春更是笑得直拍桌子,指着贾玌,又指指瞬间涨红了脸、恨不得缩进地里的林黛玉,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二…二哥!您…您可真是……哈哈哈……神来之笔啊!这题目…题目…哈哈哈……”
迎春也伏在案上,肩膀一耸一耸,闷笑出声。
一时间,藕香榭畔,娇笑声四起,连带着那些侍立一旁的丫鬟们,也个个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只有两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是满面通红、羞窘得几乎要化作一缕轻烟飘走的林黛玉,她低着头,死死攥着衣角,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心里把“罪魁祸”贾玌和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姐妹埋怨了千百遍。
另一个,就是站在笑声中心,一脸懵逼的贾玌!
贾玌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山洪暴般的笑声给弄懵了。他眼眸中满是困惑不解。
看看笑得花枝乱颤的史湘云,又看看忍俊不禁的薛宝钗,再看看指着自己笑得说不出话的探春……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刚才那句再正常不过的询问,到底戳中了她们哪个笑穴?
他下意识地看向最亲近的惜春寻求答案,却只看到妹妹同样大笑不止。
他又看向唯一没笑、反而羞得快钻地缝的林黛玉,只见她飞快地、带着无限羞恼地瞪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怪你!”
贾玌:“……???”
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问题目有什么问题吗?
探春好不容易止住一点笑,喘着气,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一边对还在状况外的贾玌解释道:
“好…好二哥!不…不怪您!是…是我们方才在外头……咳咳……已经给林姐姐…定好题目了……就是…就是……”
她看着黛玉那副随时要暴走的样子,后面的话故意咽了回去,只是促狭地眨眨眼。
史湘云立刻接上,唯恐天下不乱地嚷道:“就是‘佳期’!林姐姐的‘佳期’!国公爷您说这题目好不好?妙不妙?哈哈哈!”
她特意加重了“佳期”二字。
这下,贾玌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她们笑成这样,难怪。。。羞成这样!
想明白其中关窍,贾玌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极其罕见的、混合着尴尬和了然的窘迫。
他轻咳一声,目光略带歉意地飘向那个羞愤欲绝的倩影,一时竟也有些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