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渺一路护送省亲的队伍进了宫,又交了省亲实记,才顶着夜色回了家。
京城已经四下寂静,只有些百姓还缩在屋里讨论着今日远远瞥见听见的省亲场面,江知渺进了主院,却见屋里依旧点着灯。
他脚步一顿,放轻动作进了屋,就见薛
宝钗已经卸了钗冠,只着一件浅色寝衣,外披莲青袄子杵着手坐在桌前小睡。
莺儿在旁边做针线,见他进来刚想行礼,就被江知渺制住了,他轻声开口,“别守夜了,去睡吧。”
“是。”莺儿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江知渺合上门,转身看见灯下美人欲睡的景面,只觉得心底一阵柔软。
“唔…”灯烛啪地炸开小花,薛宝钗猛地惊醒,看着江知渺笑,“你回来了?”
“嗯,”江知渺走上前把她抱起,脱了袄子放到床榻上去,“我以为你今晚在贾家睡了?”
“想着你明日还要去宫里,就回来了,”薛宝钗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快睡吧,天要亮了。”
江知渺这才脱衣上床,床帷垂下,烛火也被他吹熄,晚间的那些热闹喧哗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小小的空间里只弥漫着幽淡的冷香。
他无端地感到安宁,就连今夜太子的小动作都抛在了脑后,抱着人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江知渺一动,薛宝钗就睁开眼,半靠在床榻上看他,“午间还回来吗?”
“回,”江知渺动作飞快地穿上官服,转身在她眉心处亲了亲,“这几日京里要不太平了,你若是去查铺子,记得多带些人手。”
他投入萧慎门下后,便特意嘱托了孟文微特意看顾着,江知渺虽然信任这人对手段,但多一层防备总是好的。
“大早上就这样……”薛宝钗抚抚还残留着温软触觉的眉心,没好气地晲他一眼,“有把握吗?”
“别说大早上,我们登徒浪子整日都是这样的,”江知渺笑着又凑过去亲了一下,神色才凝重起来。
“若真像我们猜测那样,太子借着昨夜省亲的动静藏人进宫,那么些人,久了是躲不住的。”
“左不过是这几日了。”
“好,”薛宝钗点点头,“我会小心的,只是探春妹妹那边……”
她欲言又止,“姨爹只怕是铁了心思要做出错事来了,若是真的就赶着这几日与乔家定了亲,探春妹妹可就完了。”
江知渺也忍不住叹气,贾政这人吧,贾珠苦读累死他不在意,贾元春进宫受苦他也不在意,贾宝玉整日里无所事事他也不知道管只知道打骂。
偏对探春倒是逞起父母的威风来了。
“三妹妹心气高,就算是一时间想不开做了错事,谢淮安却是个稳妥的,”江知渺道,“唯一怕的就是贾家落罪以后,谢家嫌弃妹妹出身。”
京城世家里,谢家也算是难得的,从顺天府丞谢大人,到谢淮安,包括家里的旁支女眷,谢家满门上下都拧成一团,努力奋进。
谢淮安探花郎出身,本是可以在翰林院当一辈子清贵官员的,他偏要去偏远地方外任,谢大人也同意了,一是为了避开京城近来的风波,二也是在尽力托举孩子。
探春若是能嫁到谢家去,她的本事不会得到半点限制,只会大放异彩,和谢家人一起努力地把日子过好。
比起原著里远嫁他乡,毫无希望的日子不知道要好多少。
“我看她打的怕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薛宝钗有些无奈,“这样下来,乔家是解决了,但只怕谢淮安那头出了纰漏,不靠谱。”
女孩子一生就好像琉璃纸,太轻薄而易碎了,若谢淮安生了歹念,探春可就算完了。
“他就是不靠谱,我也会让他靠谱的。”
江知渺笑笑,握了握薛宝钗的手,“放心吧。”
说罢,他才出了门上了马车,到礼部去点卯去了。
另一头,贾家忙碌了大半个晚上,主子下人们都累得够呛,整座宅邸安安静静的。
“怎么样?”探春却睡不着,咬着唇焦急地等着侍书的消息,“那边可有改口?”
“没呢,”侍书忍不住哭了出来,“小姐,奴婢去打听了,嬷嬷说昨儿睡前老爷还特意写了您的庚贴,准备送到乔家去呢。”
庚贴一换,婚事就已经成了定局。
“他竟是一天都等不得了,”探春苦笑一声,眼底熊熊地冒起一团火焰,“让我嫁到乔家去送死,倒不如现在走了干净些!”
“左不过是被东宫权势迷了眼,听不得一点劝了,我倒是要看看没了我这么个女儿,他要找谁嫁去!”
说罢,探春一刻也不敢停留,只怕待会下人们醒了开始活动起来,从箱笼里翻出早早备好的包裹,卸去珠花钗环,换了下人的衣裳,抬腿就朝外头跑去。
此时天还未亮,就是看门的小厮嬷嬷们都靠在墙上睡着了,探春心脏跳得飞快,只觉得自己简直要长出翅膀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