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青当然不会说她是治愈系电影《小森林》的忠实影迷,这系列片子她看了不下百遍,影片女主角从城市返回乡下过着自耕自种的悠闲田园生活,那种向往的生活一度就是林夏青挣钱的动力,她期待着有一天自己挣够了钱,回家翻修祖屋,从此过上如女主角一般自由自在又与世隔绝的田园日子。
林夏青会剥栗子就是和女主角学的,如法炮制。
“书里,当然是书里,在县城新华书店挑书的时候,我看见一本书里有教人怎么剥栗子,而且栗子用来做蛋糕也很好吃。”
乔春锦道:“哦,现在的书真是千奇百怪,教什么的都有。不知道胶鞋和手套贵不贵?如果不贵,到时候可以给芹姐和毛嫂也买一双,她们待我们娘俩没说的,有什么好东西,我们也要时常想着人家才是。”
林夏青谆谆点头,“那是自然,人和人都是相互的,好来好去才长久,咱们要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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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五点的时候,芹姐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回来给孩子们做饭,她把自行车停在雨棚下,没直接进屋,而是先上隔壁串了个门,见林夏青母女已经将家里收拾了出来,这才放心地回家做饭。
临走前还看了一眼饭桌上冷掉的烧饼说:“我特地去菜市场买了两味卤菜,一副大肠、一块猪肝,你们娘俩晚上就上我那搭伙,这家里连冷锅冷灶都没有,你们晚上喝西北风啊?烧饼哪能顶饱,你们娘俩甭跟我客气,下午回单位前我就喊老大晚上煮你们娘俩的饭。”
芹姐人很周到热情,又一次把林夏青给感动坏了,她推着芹姐赶紧回家做饭,家里孩子该饿垮了,“我们吃过了,毛嫂给我们煮了两碗面,芹姐你下班连孩子都撂下不管先往我们这头跑,赶紧回去歇歇吧,我和我妈今天可是没少给你添麻烦。改明儿我请你和毛嫂上我们新居吃一顿开火饭,到时候你们可别嫌弃我们家寒碜。”
芹姐挑了眉毛说:“就这毛嫂还跟我抢呢?成,你们吃过了就好,我还担心我在菜市场排队买卤味时间太久,你们娘俩早就饿的搜肠刮肚。”
林夏青笑说:“快回吧,我的好芹姐。”
芹姐被她推着走,想起一事,拧头道:“你这孩子,你妈叫我芹姐,你也叫?喊我姨还差不多,该给我抬辈分了。”
林夏青甜甜一笑,叫道:“好芹姨,远亲不如近邻,以后你就是比我亲戚还亲的人了,咱们的缘分真不浅!”
芹姐满意地点点头,“是不浅,老天知道我没闺女,给我送个外甥女让我当姨呢。”她对乔春锦道:“小夏妈,今天我实在太高兴了,能和你们成为邻居,我马小芹比吃麦片中大奖还高兴!麦片厂做活动,上个月我亲戚买麦片刮出一台大彩电,可把我给眼热坏了,现在有了你们这两个大活人,我觉得生活变得精彩多了,比呆在玻璃屏幕前看那彩电傻乐不知道有意思多少。”
芹姐说着笑着走出院门,差点儿迎面和一个打扮妖气精神的女人撞上。
芹姐脸色微微一变,有点儿尴尬地朝那人打招呼道:“小郭,下班了啊?”
女人不咸不淡地点点头,然后从裙摆的兜里翻出来一小串钥匙,径直打开了林夏青家右边紧挨着的那户院子大门,徒留下一串很细微的女性淡香飘散在风中。
林夏青瞪大眼睛朝乔春锦看去——妈,她就是毛嫂说的隔壁那个寡妇?
乔春锦咽了咽口水,朝女儿点点头,母女俩心有灵犀似的演默剧。
芹姐看出来她们母女脸上互相暗送秋波,扑哧压低声音笑说:“毛嫂可真没把你们当外人,我先回家做饭,等吃了晚饭我再来和你们唠,以后咱们这一片可就热闹了,哎呀呀真好,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今天是周五,芹姐觉得她们母女也算是赶上热闹了,没准今晚这院子里就有热闹上演,到时候她会指点她们母女怎么看热闹。
那声音每周五晚十点雷打不动出现,是她和毛嫂总结出来的规律,除非周五的日子碰上过节,不然一年到头,芹姐和毛嫂基本算无遗策,总把那声音什么时候出现给算的死死的,刮风下雨都不误,制造声音的人,那种毅力和精神骇人吧?
芹姐看着小郭钻进屋子的背影,摇头叹息道:多么俊的女人,就是命不好了点,孩子才两岁就死了丈夫,小郭也是心狠的,没了丈夫,怎么能不要孩子呢?才那么点儿大的孩子,也真放心丢给乡下七老八十的公婆养,那孩子在村里和城里长大能一个样么?芹姐作为一个女人,很同情小郭的寡妇命运,对于发生在小郭身上的桃色新闻,芹姐心存怜悯不置可否;但作为一位母亲,芹姐觉得小郭心狠,一个女人没了丈夫,应该尽心尽力把孩子带在身边养,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多狠的女人才能连自己的肉都不要啊?
吃过晚饭,家属院巷子里的灯也亮起来了,芹姐兜里揣着两把瓜子,挺着圆润的小肚子就往隔壁去。
芹姐两个孩子觉得新邻居真好,招蜂引蝶把他们妈的火力全吸引过去,也没人盯着他们饭后写作业了,如获大赦简直万岁。
俩孩子刚准备偷摸溜出家门上外头野,芹姐的丈夫张镐就推着自行车出现在家门口,沉着脸问:“你们上哪儿去?天黑了还往外头跑,也不怕叫山里跑下来找食儿的野猪给拱了。”
从小他们爹就拿这一招吓唬他们,孩子早就不上套了,眼都不眨地撒谎说:“妈吃了饭就上隔壁新搬来得那户人家去了,她吩咐我们洗碗,洗完可以去外面玩一会儿。”
张镐有点惊讶:“隔壁租出去了?我说马小芹今天怎么破马张飞地找我借自行车,好家伙,车轮胎都给干爆了,这么快就跟隔壁热乎上了?”
张镐话音刚落,俩孩子就在巷子口跑没影了,张镐原本还指望一会儿吃完晚饭,让俩小子跟他好好学学怎么补轮胎,以后这辆传家大二八,还得千秋万代地传下去呢。
这辆二手老伙计这两年脾气越发不好了,不是车轱辘卡住不转掉链子,就是机油吃紧嘎吱嘎吱叫嚣,马小芹这祖宗,除了在床上是个死了一般的面人,只要她下了床,全身上下就有使不完的劲儿,老娘们骑车比他一个大老爷们还粗暴,一下午骑车不知上哪儿野,车胎都给她骑爆了。
饭店的白案师父下班前甩给张镐一袋饭店白天没卖完的馒头和糖三角,还给张镐胸前的口袋里塞了两支大前门,他儿子这两天要相亲,问张镐能不能把自行借给他儿子用用。
这年头相亲没自行车可不好使,管你小伙子人长得再帅,没有自行车,大姑娘扭头就走。张镐的二手自行车服役多年,但就是这么辆老家伙,现在也得七八十一辆。
张镐说:“刘师父,不巧,今天我的自行车车胎爆了,等我修好吧?”
刘师父觉得他是不想借自行车,推到张镐怀里的馒头和糖三角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抱回了自己的怀里。
刘师父不高兴地说:“不借就不借,说什么车胎爆了,张镐你这人惯会油腔滑调,饭店经理就是这样被你骗的团团转,才让你升了采购部部长,平时没少从里头抽油水吧?”
张镐把胸前口袋的烟也掏出来还给刘师父,“真不是我不借,是我家那蛮婆娘下午蹬着车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疯野个没边,家里俩小子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还成日吊高嗓子在家里霸道,瞪着我问:俩孩子随谁?我也想问随谁啊,还不是随她!”
刘师父将信将疑地说:“真的?”
张镐直接把人带去饭店后头的自行车棚,塌了的车胎软趴趴贴在地上,跟白案师父后厨发酵又排气后的塌软面团似的。
刘师父不好意思地说:“错怪你了,今晚回去你受受累把车修好,明天借我吧?”
一袋馒头和糖三角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张镐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