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按照您的计划进行。”
“对你我总是放心的。”莫里亚蒂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哄骗刚学会哭闹的孩童,偏偏旁边的“大人”却为此露出愉悦的笑容。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玻璃上氤氲的水迹,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我们7点20准时出发。”
“迷雾即将凝结,小哈利,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莫里亚蒂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盘绕的表链,动作轻柔地像是安抚,他轻声呢喃着,语气里带着些长辈的期待,“希望你们能度过完美的一天。”
第117章第117章他是自己自愿寻死,还……
哈利跟福尔摩斯来到船医的房间时,正好赶上他检查。这位船医似乎不是随珀耳塞福涅号出行的“老熟人”,毕竟对方并不认识他们“莫里斯父子”。
“先生们,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船医将尸体放在冰块上,在没有冰箱的年代这是常见的防腐手段,只不过对方好像有些紧张。
哈利上下打量着对面人,直觉敏锐地给出结论,但他又不像是个坏人。
“我们来看看这位工程师先生,说实在的,他是位很优秀的年轻人。”福尔摩斯的声音苍老低沉,神情和善又惋惜。
“确实如此,”船医仿佛找到共鸣般用力点头,“劳伦斯是个很棒的人,工作非常努力认真,明明……”船医的声音越来越小,清到无法听闻。
哈利只能看到对方嘴巴动了动,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只听面前人又吐出一句,“大家都是可怜人,劳伦斯家里只剩下他和妹妹两个人了,那位姑娘据说还很年幼,希望她一切都好。”
【剩余时间:7:23:18。】
这位先生的话意有所指,但对方很显然不愿继续说下去,抬手开始检查劳伦斯的身体,哈利他们顺势凑到尸体面前。
按照规定,在行船过程中一般不会对尸体进行解剖查验,并且为了确保当事人确实死亡而非假死等意外情况,船医会进行多次核验,哈利注意到对方又一次开展刚才的动作,还滴了滴热蜡油到死者皮肤上检测。不过这位先生非常谨慎,即便如此他依旧没下笔填写死亡证明。
劳伦斯的表情僵硬又恐怖,浑浊的玻璃体死死盯着天花板,扩散的瞳孔仿佛都带着狰狞的意味,眉间形成难以抚平的川字纹路,嘴角明明想要耷拉下去,但在莫名的外力作用下又生生扯起一个弧度,形成似笑非笑的痛苦模样,唇边干涸的水渍清晰表明当时对方连控制口水的能力都消散殆尽,船医解开丝巾,僵直的脖颈遍布蛛网般暴起的青筋,间或能看到几个肿块怪异地支棱出来,让头颅维持着仰望天际的诡异又“浪漫”的姿态。
哈利看着那些肿胀的硬块,眼睛不可抑制地瞪大,淋巴结肿大,等等,难道是……
癌症?
在劳伦斯被捋起的衣袖上,哈利跟福尔摩斯同时关注到上臂不自然的状态,苍白的手臂上有大片淤青突兀地肿胀起来,上面甚至还布满针孔,在船医的按压下能明显感受到肿胀的硬块微微偏移。
像是对注射的药物吸收不良的反应。
这让哈利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咳血,胸闷,淋巴肿块,非常符合癌症晚期向淋巴转移的特征,如果是支气管扩张那一般会伴随浓痰,肺结核之前排除过,并且在当下这个时代,用于缓解癌症痛苦的药物主要是吗-啡,而反复在相同位置注射吗-啡,药物会刺激肌肉组织产生增生,进而行程硬块①。
“劳伦斯应该是死于肺癌。”船医结束观察,摘下手套,“长期吸烟,干咳,到后来的咳血,呼吸困难,消瘦,为了这次航行,他付出了一切。”
“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命都不要的付出?”哈利蹙起眉,本能地开口追问,“他忘了自己年幼的妹妹了吗?”
“每个人想法不同吧,只可惜没人会知道劳伦斯的意图了。”船医叹息着摇头,看向哈利他们,“那么先生们,你们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船医先生,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珀耳塞福涅’号招工信息的?”福尔摩斯静静地听完对方讲话紧跟着开口问道。
“从《威斯敏斯特报》上。”船医也没有隐瞒。
“想来待遇应该相当不错。”福尔摩斯的语气轻缓,但哈利能注意到船医略带戒备的神情。
“还可以吧先生,您到底想问些什么?”
“我想问,你为什么会放弃安宁闲适的陆地生活不要,偏偏为一份招聘广告来到邮轮上。”福尔摩斯的语速加快,“你刚才上去救人的时候行动不稳,现在站立的动作也习惯后倾依靠脚跟的支撑,但实际上一个有经验的船医腿部肌肉更加发达,会习惯微微屈膝站立,这有助于他们在摇晃的甲板上保持稳定;一般船医习惯了风吹日晒,脸颊手背的皮肤粗糙黝黑在所难免,但你的双手苍白细腻,脸部也不过是呈浅褐色。”
随着福尔摩斯的话语,医生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看向手背,下意识想向后藏,但他咬着牙忍住了,只是抠挖裤缝的手指暴露出他的紧张。
“普通船医的医药箱小巧紧凑,布局都是精心设计,将颠茄片、酸橙汁、简易的止血工具放在最上面,毕竟晕船,坏血病,外伤才是行船时最常碰见的问题,他们还会就地取材,备上木板跟麻绳用于临时固定骨折。可你的医药箱却并不寻常,各类复杂易碎的器皿摆满医药箱,尤其是体温计竟然放在最上层,刚才在餐厅我大概看了一遍,你还准备了麻醉剂,镇定剂以及治疗慢性病的药物,不得不说,医生你的药物相当齐全啊。”
哈利闻言立刻上下打量着对面看似温和的医生,“先生我……”
“你有皇家外科医生协会颁发的资格证吗?”他一边问一遍观察对方,都不需要对面人开口,“好吧看样子是有,那作为医生助手上船服务一个航次的经历呢?”
“没有。”哈利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得出结论,紧接着自己瞪大眼眸,“你没有?”
这是一个纯粹的陆地医生。
“他不仅没有,或许还在诊所里过着不错的生活,看他手部的薄茧,想来还是华生医生的行医之路更为辛苦些。”福尔摩斯的声音冷淡,他半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在医药箱半空活动了两下,像是抓娃娃之前的试探,紧接着果断而迅速地捏起一个小棕瓶,行动敏捷到船医来不及阻拦,“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就连吗-啡注射剂也是你交给劳伦斯·艾伦的,对吧先生。”
哈利猛地回头,看向眼神挣扎的船医,上前两步,依靠体型的优势造成绝对压迫,“或许你该解释一下,先生。”
“我……”男人嘴唇动了动,满脸颓唐地抓着头发,“好吧好吧,是我给的,我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