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如何?”林娇生又问。
“我想去和他相认。”
“相认之后呢?”
“相认之后……”北宫茸茸似乎被问住了,窘迫地抓了抓耳朵。
这重逢太过突然,她还没想好相认之后要如何。
“他会把你带走。”林娇生的语气是笃定的。
“啊?带我走?”
“对。”
“你怎么知……”
“别问我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反正错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娇生刻意把那个“他”字咬得很重,话语里隐藏的含义也就变得明显:我俩都是“他”,我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的心思。
“带我去哪儿?回城吗?”
“不知道,也许吧,反正会把你日日带在身边。”
北宫茸茸突然开心起来,露出花儿一般的笑颜:“好呀!那我又能像小时候一样陪着他了。”
她没注意到,她这话一说出口,林娇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就像被人一把推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水里,湖水冷冰冰地裹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莫名地发不出声音,全身都紧绷绷的,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想跟他走?”
北宫茸茸没心没肺地拍着胸脯保证:“小郎主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林娇生只觉那片寒凉透骨的湖水又往头顶漫了些,快要将他完全淹没。
——都说别养猫,别养猫,猫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管是荒林里的山猫还是萨珊来的家猫,都是白眼狼。
北宫茸茸见林娇生半晌不说话,歪着头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林娇生看着面前这小胡姬不谙世事的模样,一肚子的闷火只能自己咽回去。
“没事。”
“没事就好!”茸茸开心地笑着。
*
飧食用罢,各自回房歇息。
虽然玉门大营夹在玉门关和敦煌城中间,但怎么说也隔了八十里地,夜里在戈壁荒林之间赶路,极有可能遇到流寇或野兽,故而李谨每次来巡阅,当夜都是歇在大营,次日才回城。
婉仪将军府内的所有房屋都是生土夯筑,从外表看确实十分土气,但却是河西地区延续百年的建筑形式——夯土墙能有效地防风保暖,且不易失火,极其适合当地气候和环境。
整个府邸最好的一处宅子在东边,是个一进式合院,两间上房,两间耳房,四间厢房,进门处还有三间倒座。这样的结构在这府邸当中算是鹤立鸡群了,不消说,这是小凉公李谨的住处。
而李翩则住在与将军寝院只隔了三五丈远的一个小小的偏院里。
虽然在飧食的席面上被闹得面红耳赤狼狈不堪,但北宫茸茸坚定地认为:四只脚的比两只脚的多出两只脚,所以四只脚的不该跟两只脚的计较。
遂没一会儿她就非常大度地把刚才的窘迫忘至脑后,并且下定决心,今夜无论如何都要跟李翩相认。
戌时过半,北宫茸茸猫着腰,踮着脚尖,沿着墙根悄无声息地往李翩住的偏院溜去。
待走近了才发现……好怪,凉州君的院外居然连个戍卫都没有,且院门还是虚掩着的。
北宫茸茸在心里咕哝了几声。
但没有戍卫对她来说真是老天派她去偷鸡,于是她二话不说继续猫着腰,朝着亮灯的那间房猫了过去。
刚走两步就听到房间里有人说话,声音很低,但却瞒不过她的耳朵。
凉州君的房里有人。
是谁?
北宫茸茸把腰猫得更低,路也走得更加小心,费了半天劲儿终于蹭到墙根处,四肢着地向前爬了几步爬到窗下。
夯土垒砌的房屋确实有好处,但缺陷也十分明显,那就是怕水。雨下多了,墙体就会变形甚至塌陷。河西干旱少雨,但少雨又不等于不下雨,天长日久,雨水雪水淌过去,墙体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