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北宫茸茸一眼就瞧见窗棂和墙壁相接的地方裂了一道缝。这缝对旁人来说也许太狭了,但对她来说则刚刚好。
她正要把眼睛凑过去,就听静默了好半晌的房内又响起说话声。
“上次你给我的药,我用了,起效很快。”是李翩的声音。
“若是有用,我让乔霜留意着,再弄些来。”
北宫茸茸大吃一惊——居然是云安的声音!
云将军大晚上的偷偷跑到凉州君的房内嘘寒问暖来了?!
营里的女军们不是都说他俩是“分手后不能当朋友”,“治不了的女人和烂到爆的男人”互相看不顺眼吗?
北宫茸茸好奇心大起,赶紧把眼珠子对准那条缝,向房内看了进去。
果然,昏暗的油灯下,云安和李翩正隔着一张茶案相对而坐。
案下铺着夏天用的籧篨,案上放着两只粗陶土碗。
“说来也巧,那次刚好轮到乔霜值守玉门关。一个从尉头来的商队,说自己带了些专治跌打损伤的奇药,入关的时候还想给女军们兜售。恰好之前我曾问过乔霜,有没有可以治断骨的药,她就留了个心,从那商队手里弄了些给我。”
云安往陶土碗中斟水,边斟边说。
“多谢你还惦记着。”
李翩说这话时用他那双凤眼定定地望着云安,语气里有一枝桃花般的缱绻。
“应该的。”
云安答得四平八稳、稳如老狗、狗都不啃——缱绻氛围瞬间消失。
虽然氛围已然消失,但狗不啃仍旧又关怀了句:“腿还经常疼吗?”
“还是老样子,天冷的时候疼得厉害些,其他日子倒没什么。”李翩淡淡地说。
末了又补充道:“下雪的时候最疼。”
这话说得莫名有种小孩子跟喜欢的人使性子的感觉。
狗不啃点点头:“我让乔霜再多弄些药。”
“嗯。”李翩应了一声,似乎对云将军这种薄情寡义的态度已然见怪不怪。
云安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突然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是故意的。”
“什么?”
“林蔚,你想试他,你怀疑他。”
“对。”
“林瀚在城里怎么样了?”
“住进了李骅那个宽敞华丽的旧宅,很是满意。我让张元显日日陪着他。别说,他们二人在享乐这方面还挺志趣相投。”
云安若有所思道:“林瀚惯会虚张声势,却也正因如此,让人一眼就瞧出来他根本没东西。……今日校场上,你觉得林蔚有何不同?”
“他远比他那个父亲要聪明得多,胆量也不小,猜出我在试探他,竟然立刻就想出办法,想把我也拉下水。”
说到这儿,李翩顿了顿,轻轻一笑:“多亏常宁替我解围。”
“所以,你让他来玉门大营也是故意的?”
李翩:“当然不能让他在敦煌城跑来跑去。把他放在这儿,一方面应了他父亲的请,另一方面,有你看着,我才放心。”
“我猜到你是这个意思,所以这些日子也在留意他。对了,我那天还带他去了玉门关和河仓城。”
“他作何反应?”
云安蹙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像是察子该有的反应。”
李翩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无妨,让他继续留在这儿,你看着就行。察子都藏得很深,怎会轻易让人瞧出端倪。”
“好,我留心看着。倘若日后发现他真有问题呢?”云安问。
李翩敛了笑容,寒声道:“那就杀了他。”
此言一出,门外听壁脚的北宫茸茸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她猛地背过身去,背靠土墙,心内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