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在心底阴鸷地想,小叔在某些方面确实很像父亲:小叔也强大,小叔也严厉,小叔也让他厌恨。
——既然报复不了父亲,那就报复小叔好了。
看着李谨紧绷的神色,李翩还想说话,哪知李谨却猛地站起身,抢在李翩开口之前大声嚷道:“你懂什么?!我不要你管!你自己并无子女,少在我面前摆谱!”
听他这么一嚷,李翩面上浮起一丝自嘲的笑。
他虽还不到而立,可如今这世代,旁的人像他这年纪,不说膝下儿女成行吧,怎么着也至少被垂髫小儿憨态可掬地唤过一声“阿爷”了。
可他却至今什么都没有,莫说儿女,到现在连大妇都没有。他曾山盟海誓非云安不娶,可云安……人家不要他。
“我用不着你管!用不着你管!你跟我父王一样可恨,一样让人恶心……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
李谨还在大声嚷嚷着,嚷完生怕李翩教训他,逃也似的跑没影了。剩下李翩一个人站在花亭里,耳畔回荡着李谨口不择言的话。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特别疲惫。
他从没像此刻这样,由衷地希望自己不是什么陇西李氏出身,也不是什么凉州君,而是一个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的普通百姓,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逃避。倘若逃避了,他就再不是他。
世人可以趋利避害,可以只为自己活——他不能。
第89章摩睺罗伽(1)掀开披在身上的那层画……
林娇生自那天跟着云安去了一趟敦煌城,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魂不守舍,常常一个人坐着发愣。北宫茸茸问他怎么了,他非但不肯说,还让茸茸千万别告诉云安。
“小郎主,你是不是害相思病了?”北宫茸茸一脸正经地问。
“咳咳咳——”林娇生差点儿没被口水呛死。
咳完之后他嫌弃地反问:“你懂什么是相思病?”
“我当然懂!我已经学到了!”北宫茸茸双眼发亮,叽叽喳喳地,“如果你想吃鱼,可是却吃不到,你就会全身上下都难受,又痒又疼,就觉得心里苦啊,苦啊……苦得想哭,这就是相思病!”
林娇生:“……你可爱,你说的都对。”
北宫茸茸听他承认,“嗖”地把头抻到林娇生鼻子下面,贼兮兮地问:“悄悄告诉我,你看上哪条鱼了?”
林娇生抬手就把她脑袋给推了回去。
*
又过了几天,云安开始点兵,乔霜和孟菱也分别从玉门关、阳关回到了大营,现下“玉门五校尉”算是聚齐了。
云安命五校尉清点手下军士,准备粮秣、兵械、马匹等战备。
那边云安忙得脚下生风,这边林娇生魂不守舍的情况却愈发严重。
某个大清早,太阳当空照,林娇生抱着一摞书简从书吏房出来,结果左脚绊右脚,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啊!”
恰好孟菱在不远处等着见云安,听见书吏房这边传来的惨叫和叮铃咣当的动静就走了过来。
“林记室,你怎么样了?”
林娇生刚要爬起来,看到孟菱来问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爬了一半又扑街。
“疼……”他捂着肚子,整张脸皱成苦瓜。
“哪儿疼?肚子疼?”
孟菱快步上前,才刚问出这句话就被吓了一跳——林娇生面色惨白,额间已有冷汗渗出,可见是疼得厉害。
她再不迟疑,赶紧叫来值守的女军,几人合力将林娇生连拖带扶地弄回他自己房间。
北宫茸茸得了消息也急忙跑来,哭丧着脸跪坐于林娇生榻边。
一盏茶的功夫后,云安领着大营内的医工来了。
这次来的军医不是悖拿儿,而是个一把白胡子的老人。老军医给林娇生号了脉又施了针,可林娇生仍旧疼得满床打滚。
“将军恕罪,只怪老朽医术不精,林记室突发急症,从脉象上看并无异样,老朽也对其梁丘穴、足三里穴施针,却仍无法缓和,老朽目下猜测许是……许是……”老军医磕磕巴巴地说不下去了。
“是什么?”云安问。
“……许是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