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的就是要引诱沮渠玄山走伊稚斜瀚海。
高位上的河西王忽然扭头问跪坐其下的氾归:“氾远志,你如何看?”
氾归:“回大王,臣以为大将军所言甚是。臣幼时也曾听爷娘说过有这么一条路,可这百年乱世,这路鲜为人知。如今我们既已得此消息,不妨尽用一用。”
“好!那就这么办!大军不日便可开拔,届时分出二校兵马走悬泉作障眼,其余人等皆由本王率领,从伊稚斜瀚海迂回至敦煌城下!”河西王朗声大笑。
谈完了正事,沮渠青川留在偏殿陪胞兄饮酒,又聊了聊姑臧城这些时日发生的闲事,什么国子学舍的房顶被雷劈了,东苑城的林子里发现了几头比人还高的野罴,安国寺的高僧昙无忌前些天圆寂……直等到白日彻底转为昏沉,这才离开平章殿。
他原打算顺便拐去永寿宫瞧一瞧太后,才走到宫廊外,就见氾归隐立于廊后。
见沮渠青川向这边走来,氾归却并未迎出,只是等对方走到他身旁时,才低声问道:“您这是打算借刀杀人?”
“怎么?”沮渠青川放慢了脚步。
“您想跟李氏联手,只怕到时敦煌会被李氏攥得更紧。”
沮渠青川轻笑一声:“远志,一个小小的敦煌城和整个河西国,孰轻孰重,你连这都拎不清吗?”
说完这句,二人正好擦肩而过。
*
林娇生没有再回玉门大营。
因为蜡丸送出后不久,就在他表示身体无恙要回营的时候,却被人在路上给劫持了。
对方不过是一群破衣烂衫的流寇,孰料护送他的那几个女军真是不经打,三下五除二就缴械投降。更悲催的是,林娇生的武艺还不如那几个女军……之后他就被蒙着眼睛堵着嘴巴,五花大绑塞进了一辆又脏又破的驴车里。
驴车骨碌碌驶着,也不知要去哪里。
林娇生看不见,只能靠听,可他侧耳细听却只能听到风声和驴车发出的吱扭声。
那些流寇表现得竟是十足训练有素模样,行进过程中无一人交谈,而四周也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分辩地点的声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没有回城,此刻正在往戈壁荒野行去。
又走了好大一会儿,驴车终于停下,林娇生听到耳畔传来烈烈风声,正脑筋急转弯猜测这究竟是哪里时,就被人从车内用力拽了出来。
那个拽他的人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将他往前猛力一推,林娇生直接摔在地上扑了个狗啃屎。
紧接着有人上前为他松绑,之后又将他眼前的黑布解开。
待得重见光明,林娇生发现自己果然身在一处戈壁旷野。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四周,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个贱兮兮的嗓音。
“密信已经送出去了?”
林娇生回头看去,只见身后那人一身骚包的红纱衣被风吹起,轻盈荡漾,翩然如飞。
——不是李翩还能是谁!
林娇生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衫所沾沙尘,不甘示弱地瞪着李翩,道:“什么密信?不知道。还有,不知明府缘何将末官绑至此地?”
李翩唇角微挑:“绑你来,自然是要杀你。”
听他这么说,林娇生面色一白,但却强装镇定道:“你敢杀我,我小姑姑和父亲都不会放过你!”
“啧,啧啧……”
李翩抿唇,舌尖与齿尖相碰,发出一种十足欠收拾的声音,并且眯着眼睛把林娇生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
“你一个察子,是怎么有脸说这种话的?”
说完还抬起一根手指对着林娇生指指点点:“你小姑姑要是知道你把我们商议的军机全送给姑臧了,恐怕会第一个抽刀宰了你。”
林娇生呼吸一滞——凉州君这是,全知道了?
“凉州君果然是个大烂人,”林娇生干脆豁出去不装了,直接硬碰硬,“你拦了我的密信?”
谁知李翩却好整以暇地摇了摇手:“这件事,我本来就是想借你之力让姑臧那边知晓。我为何要拦?我巴不得你那密信快些送到才好。”
“你……究竟打什么主意?”林娇生感觉自己愈发看不透李翩。
李翩没回答这话,而是突然笃定地说:“你是景熙的人。”
林娇生一下子没藏住心中惊愕,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啧,你是什么时候露馅的,自己都不清楚?”李翩戏谑反问。
林娇生面色凝重地半低着头,脑海中飞速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露了身份,可他想了半天却完全没个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