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显然民风好讼,一路走来,不少书辅前都悬挂着“代写诉状”的旗帜。
江念鱼梭巡半晌,没去光顾那些老讼师,反朝一年轻讼师的摊子走去。
无他,整条街上,独独那年轻讼师身着绸衣,懒散地窝在摊子前,一副逍遥公子做派。
江念鱼正是瞧准了这一点。
地主家的傻儿子嘛,人脉广!好讲价!
她掂了掂钱袋里仅有的八枚铜钱,信步走到摊位前。
那年轻讼师显然未曾料到真有客人上门,眉梢一挑,露出几分讶色,拱手道:“这位姑娘,可是要写状子?”
江念鱼微微颔首,正色道:“劳烦先生拟一纸状文,我要状告孙翠英侵占江氏家财。”
孙翠英?那年轻讼师闻言,眉头微蹙,试探问道:“姑娘可是江家女儿?”
一个摆摊的讼师竟然都听说了原主名号,看来江家之事,在镇上已是人尽皆知。
如此,反倒正合她意。
她勾起一丝苦笑,“正是。”
“不知一纸状文需要银钱几何?公子既知江家之事,想必也晓得我实在是囊中羞涩。”
“这。。。。。。”讼师面露难色。
“若银钱实在不凑手,”江念鱼咬了咬唇,眸中泛起一丝凄楚,“不知公子可否容我暂赊?我愿对天起誓,待银钱宽裕,定当加倍奉还。”
那年轻讼师闻言,连连摆手,一脸正气道:“姑娘此言差矣。既知姑娘遭此横祸,我岂能再收分文?这状子权当是我替天行道,姑娘将详情细细道来便是。”
说着竟怕她不信,当即挽袖研墨,飞快落了笔。
江念鱼听闻此言,眸中掠过一丝狡黠,心下暗笑。
成了!不费一文钱,状纸到手!
状纸写成,那年轻讼师又亲自领着江念鱼往县衙去。
对方与衙中差役耳语一番,就顺顺利利递了状子。
不过片刻,便有录事召她入内问话。
这讼师门路竟如此通达,她还真是寻了个了贵人啊。江念鱼咂舌。
那录事显然与年轻讼师相熟,对她颇为和善,略核诉状内容便让她在门外候着。
江念鱼寻了处石阶坐下,不多时便见两个衙役押着孙氏来,后头跟着许久未见的江家大伯,再后头更是乌泱泱跟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孙氏一路挣扎,唾星四溅:“天杀的狗差役!整日搜刮小民的烂贼虫!定是收了黑心钱,专来寻老娘的晦气!”
两个衙役面沉如水,强忍着怒气将她拖进衙门。
孙氏忽瞥见阶前的江念鱼,顿时明白今日祸事从何而来,当即破口大骂:“好个丧门星!克死爹娘不够,又来害我!难怪你江家绝户,原是你这黑心种子作祟!”
江家大伯亦阴恻恻瞪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江念鱼不听不看,随众人步入衙门。
公堂之上,县尉大人早已端坐,头戴乌纱,不怒自威。
两行衙役鱼贯而出,齐声呼喝“威武”,堂上惊堂木一拍,四下肃然。
孙大娘夫妇被衙役按着跪伏在地上,江念鱼亦随之跪倒。
作为苦主,她先将案情细细陈述,为了显得更凄惨点,又添了些凄楚言语,惹得堂下心软妇人听了莫不垂泪。
孙大娘更是脸色铁青,恨恨地看向江念鱼,“好个没心肝的小贱人!平白污我清白,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说罢,向前膝行几步,涕泪横流:“还忘青天老爷替我这老妇做主!莫要让这丫头平白污了我去!说什么老妇贪了她的家财、占了她的地!那可都是她爹娘生前欠了我们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