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娘的狗臭屁!”成秀英气得浑身发抖,“你就是嫉妒!嫉妒文斌得人心!有本事你也去干点人事!少在背后耍阴招!”
蒋大海那泼辣媳妇也叉着腰出来了,尖着嗓子帮腔:“哎呦喂,我说方家的,你在这嚎什么丧?我们家大海招你惹你了?自己男人没本事,管不住村里人,倒怪起别人来了?再说了,你一个连生俩赔钱货的,福薄命浅克兄弟的,不好好在家待着反省,跑出来撒什么泼?也不怕晦气!”
“赔钱货”“福薄命浅”“克兄弟”……这些恶毒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成秀英最痛的地方!她脸色瞬间惨白,指着蒋大海媳妇,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口剧烈起伏。
“你……你们……”成秀英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再也待不下去,猛地转身,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跌跌撞撞地往回冲。
回到田垄上,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羞辱还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她一眼就看见小夏荷正鬼鬼祟祟地蹲在角落里,小手紧紧攥着,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成秀英厉声喝道,声音尖利得吓人。
小夏荷一哆嗦,惊恐地抬头,看到母亲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下意识地把小手往身后藏。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成秀英的怒火!她几步冲过去,粗暴地一把抓住小夏荷细瘦的手腕,硬生生地把孩子的手指掰开!
小夏荷吃痛,哇地一声哭出来,小手被迫摊开——掌心里,赫然是一小块褪了色的、不知从哪个废墟里捡来的、印着模糊红星的旧布片,像是某种袖章的一角。大人世界里权力的象征,孩子只是把它当成了鲜艳的“玩具”。
就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可在成秀英眼里,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委屈、愤怒、羞辱、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自身“无子”的自卑,全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没出息的东西!偷鸡摸狗的毛病又犯了!跟你那死鬼舅舅一样不争气!我让你藏!让你藏!”成秀英彻底失去了理智,劈头盖脸地对着小夏荷瘦小的身体又打又掐,巴掌重重地落在孩子的背上、胳膊上,伴随着尖利恶毒的咒骂。
“哇——”小夏荷哭得撕心裂肺,像只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小猫,拼命蜷缩着,却无处可逃。
刚刚跟着跑回来的方夏荷和何田,正看到这一幕。何田惊得捂住了嘴,方夏荷则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眼前的景象,与她记忆深处那些黑暗的碎片瞬间重叠——粗暴的拉扯、落在身上的巴掌、刻薄的咒骂、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助……那个被打骂的孩子,就是她自己!而施暴者,正是眼前这个年轻、暴怒、面目全非的母亲!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痛、愤怒、悲哀的复杂情绪,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方夏荷。她看着那个在母亲手下无助哭泣的“自己”,又看看那个被怒火吞噬的、年轻的“母亲”,胃里翻江倒海。
看着姥姥打骂童年时的妈妈,何田看向身边的母亲,方夏荷的脸色难看至极。
小夏荷凄厉的哭声像钝刀子割在方夏荷的心上,眼前这残暴的一幕与她记忆深处无数次上演的噩梦严丝合缝地重叠。那些被刻意封存的恐惧、无助和深入骨髓的委屈,轰然喷发!
“住手!”方夏荷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尖利,她猛地冲过去,撞开了成秀英再次扬起的手臂!她将被打得瑟瑟发抖的小夏荷搂进怀里,用后背对着成秀英。
成秀英被撞得一个趔趄,愕然地看着方夏荷,怒火更炽:“你干什么!我教训自己闺女,轮得到你管?!”
“教训?”方夏荷抬起头,眼睛却烧着两簇骇人的火焰:“她才多大?她懂什么?不就是捡了块破布头当玩意儿吗?!值得你这样下死手?!你摸摸她的胳膊,都让你掐紫了!成秀英,她还是个孩子!一个连饭都吃不饱,连件像样衣服都没有的孩子!”
方夏荷的话像冰锥,扎得成秀英一窒。她看着蜷缩在方夏荷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小女儿,那张布满泪痕、满是惊恐的小脸,还有胳膊上清晰可见的青紫指印……一丝迟来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和后怕,刚冒头就被更汹涌的委屈和怒火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