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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崇诡现阴阳开眼 4（第2页）

从有记忆开始，她眼前就只有漫天黄沙，师傅是她唯一的同类。每日的生活，就是守着这片沙漠，日复一日地练功、吹曲、吃饭、睡觉，看师傅出门，盼师傅回家。盼回家后的师傅能够跟自己多说几句话，摸一摸自己的头。

她曾问过师傅，沙漠之外是什么。师傅说，沙漠之外是荒漠，人心的荒漠。她年幼，以为世界就是这般如此，因为无知，所以无疑，所以无问。长到十一二岁时，师傅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几天都不回来。见她孤独，就从外面寻了些白骨陪她。白骨能说，会动，但只能活个七天。从流水般的白骨口中，她的生命撕开了一个口。来的白骨多年轻，死在人生半路上，它们口中的世界混沌、迷惘、蛮力、血腥、阴暗、残忍、恐惧、不公。但有时也会有快乐的记忆。父母羽翼之下的安睡，兄弟姐妹之间的嬉闹，知己之间的灵魂共鸣，还有与爱人的相依相伴，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她是想出去看看的，一直都想。天上的鹰，漠上的马，都是自由。好的坏的，她都接受。

只是师傅不肯，他说不准出去，她就不能出去。师傅走时，会带走他的骆驼，她便在这沙漠帐篷里，日复一日地等。

明晚月亮东升之际，帐篷壁上刀刻就会满三十条。脑海中那场沙漠飞雪下的身影，不知现在何处。

坠入沙中的泪水瞬间蒸发，师傅的身影又消失不见。

不擦眼泪，转身进帐篷，榻上还留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已经没有可以浪费的水了，她只能就着血和白骨睡。

身子还没躺下，瞥见后头的黄织布，身子一震，猛然想起一件事。

诶，他的刀！他的玉牌！还在自己的帐篷里！

肯定是她太过紧张，一直担心师傅会突然回来，所以急匆匆地想要男人走，把他的东西都给忘了。

快步又踏出帐篷，这片大漠圆月夜，除了天上流动的黑云，只剩下地上自己斜长的影子。

白色的身影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这，应该没事吧，命保住就行，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对吧……反正她也追不上了……

这时，不知从哪飞来一只白尾地鸦，在她眼前落下，黑眼珠子瞥她一眼，嘲讽似地吱了一叫，蹦蹦跳跳飞走了。

夜空翻了面，天色露白。

风比昨日大了一些。

小满蹲在地上，屏住呼吸，嗖地往前一扑。

“啪”的一声，扑空了。

地鸦得意扬扬地甩了甩黑色头冠，“吹吹吹”地叫着，在她上方盘旋一阵，落下一坨鸟屎来，拍拍屁股又飞走了。

天呐，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像她这种能够跟胡狼赛跑的女人，竟然斗不过一只地鸦，简直是奇耻大辱！一定是昨晚为了救人，吃奶的劲儿用完了，榻上沾了血腥味，又吹曲就地埋葬了血骨粒，导致她一晚上几乎没睡，早上又没吃什么东西，这才失了水准。

早知道昨晚不跑沙了，还可以保存点能量……

又或者不救那人了……她还可以吃他的马……

马吃完了吃人……

人吃完了，只能把小骨架给啃了……

小骨架也只剩两天了……

她在沙漠的朝阳下难过到头晕目眩。

一阵“噗噗”的蹄声越来越近，是有动物踩着黄沙疾步奔来。

她蹲在地上，迷迷糊糊地抬眸。

诶，是自己太饿了，出现幻觉了吗？怎么想着吃马，就真的出现了一匹马呢？

再一看，啊，这不就是昨夜的白马吗？颈儿上一丛黑色鬃毛。

马上骑着一人，眉骨仿佛朔风雕塑，两道剑眉斜飞入双鬓。明明身上大伤未愈、满衣血污，面上却一点不显疲惫痛苦，只是略微少了些血色，显得有些苍白。旭日在他的身后，浓云磅薄翻涌，万顷光芒拉出一个斜长的影子，顺着风声，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脚下。

朝阳正面光耀着她的发，她在金光灿灿中不自觉抬起手遮眼。

男人从马背上跳下，朝她走来，他高大的身影几乎遮住了天际边的太阳。

她倏地站了起来，蹲得太久，起得太快，一下子有些头晕，没定住晃了一下。男人的手已经伸了出来，见她满眼戒备，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不会是他昨天假装昏迷，其实是醒着吧？现在过来问她讨要刀和玉牌来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脑子跟雷劈过一样，骇得讲不出话来。师傅说过，绝不能让外来人知道他们操控白骨一事，一旦知道，必须死。虽说昨夜男人全程趴着看不见白骨，但多少能听见声音。难不成她昨夜刚救了人，现在就要想办法把他杀掉？

却见男人身披流光，眸光坚定，如寒星碎芒。这碎芒寸步不离全落在她的脸上。

他嘴角带笑，荡漾出层层惊喜。

“太好了，终于见到了人。我迷路了，能请你指个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