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近的距离,对于杀手来说,是极危险的预兆。观玄见过有人在伸手将对方扶起的那一刻突然被匕首刺穿心脏,见过有人热烈地相拥,又抽搐着流血倒地。亲密是一把杀人的利刀,又快又准,从无失手。在暗阁里,即使是朝夕相对的“朋友”,也要保持一丈以上的距离,否则没有信任可言。
在他十分久远的记忆里,最后一次与人之间的亲密是有人牵起他的手,把他送进一间大门内,他吃着饼,仰头看那人站在槛外接过银子,越走越远。后来他被转手很多次,有一次遇到一个人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他可以把他送回去。他摇头,那人问,一点都想不起来吗?他又摇头,那人翻着花样问了几遍,他只摇头。
从那之后他进了暗阁,七年没有出来。
出来以后,他是公主的东西。公主把他当药当玩具都没有关系,但是,也可以有关系。他还没有习惯当一个玩具,他需要温柔,需要她抱一抱。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该对他那么温柔,让他错以为做这样亲密的任务,都会附赠温柔的酬劳。
观玄摇头。
赵容璋嗤笑:“又不痛了?”
公主的耐心很少,她已经觉得烦了。
观玄抬起眼睛,看着公主。他得承认,有些时刻他很讨厌公主。讨厌她的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那么满意他,不高兴的时候,又让他那么痛苦。可是他又得承认,对于公主这样的地位,能弯腰问他这样的问题,对他而言是殊荣,她已经对他很好了。
他与她的关系,终究还是特殊的。他的身体从第一次起就成为了与她共有的存在,她需要掌控这副身体,让所有的反应都称她的心,如她的意;而他需要控制这副身体,控制所有的动作和变化,服侍她直到开心。虽然她从不认为他是一个人,但他努力了,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完全泯灭掉自己为人的本能。他会痛苦,会羞耻,会渴望。既然无法泯灭,那就告诉她吧,她知道了,才能更好地将他掌控,才能对他满意。
他摸摸自己的心口,意思是说“我”,然后垂睫,双臂交叉环上肩膀。
“想要我抱你?”
公主一下子看懂了,观玄羞到没办法与她对视了,点点头,手指收得更紧。他思忖一二,又摸向喉咙,比划道:“骂我也可以。”
赵容璋明白他的意思,他喜欢她之前对待他的方式,抱他、跟他说话,哪怕是用羞辱的语言。赵容璋垂眼欣赏这样抱着自己的小猫,看他抓着肩膀的玉白手指,发现他果然很脆弱,还是很与众不同的脆弱。要人抱,要人哄,真的是只小猫呢。
但她还是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弄疼你了吗?”
观玄再次看向她的眼睛,目光凝滞了片刻。他开始为自己先前的不良情绪感到羞愧难当。他竟然有过讨厌公主的时刻,公主真的很好,很温柔,她是会关心他疼不疼的。是他忽略了,她一定是被热毒逼得身体非常不适、被很坏的人恶心得心情很差,才会那么凶狠地对他,他不该只关注自己的感受。
他认真地回答她:“只有一点疼。”
然后抓一抓心口:“但是心里难过,会很疼。”
赵容璋不笑了,盯着他瞧。她把他弄得难过了?他还会难过呢。
仔细想一下,似乎是合理的。特别是罚他躺了一夜,又把他踩哭的那一次。她之所以觉得他可怜,不也是因为当时的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吗?
他朝她喊痛,是要她哄一哄啊。赵容璋摸向他的脸。
小猫意外地要躲,又温顺地忍住。他抬起眼眸,认真地望着她。赵容璋心里舒服了很多。的确,这样才对。她才不是要以凌虐他人为乐的变态,她只是想看他因为她而情难自禁。像驯服一只猫,不是要把它绑在身上折磨,而是要它主动翘着尾巴过来,跃进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