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璋心情好了,眼睛里闪出轻盈的笑。她咬咬拇指指肉,问题忽然回到了最开始:“喜不喜欢我的味道?”
她故意逗弄他,手指摸到他的唇角,恶劣地用指甲扣了扣。少年唇肉丰软,弧形美观,一掐一个红印子。观玄回想那一个个将近窒息的时刻,尤其是连鼻梁都被坐压其中,那感受他很难形容,只能如实地叙述:“吃的时候,想一直吃。”
“喜欢,又要我抱,又要我哄。你不觉得自己要得太多了吗?”
少年表情僵住,垂下了眼睛。赵容璋用指背在他脸上轻轻打旋,漫不经心道:“勾引我吧,想要什么,勾着我给你。你若服侍得好,我能忍心不疼你吗?”
聊累了,赵容璋心里也痛快了,在榻上滚一滚,睡了个午觉。
睡着后没多久,她梦到了母妃。母妃坐在镜台前,一层一层上着通红的口脂。母妃很不耐烦,嘴唇越红,眉头皱得越深,胭脂片散落一地。她仰头问,既然母妃不喜欢涂脂,为什么还要涂这么多?母妃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笑道:“你父皇喜欢啊。”
梦里她还小,拨浪鼓一样摇头:“我问过父皇了!他说母妃什么样子他都喜欢,母妃喜欢上妆,那就随母妃。”
母妃突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梦里视角斗转,赵容璋几乎以为自己就是那面镜子。母妃也的确像是在盯着镜中她自己。她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像在咀嚼自己的唇肉:“你信吗?小映容,你真的信吗?哈哈,我可不敢赌,我到死也要涂胭脂,给他看一张胭脂脸。”
女人站起来,朝她步步走近,疯狂起来的母妃令她害怕,尽管母妃从未伤害过她。她步步地后退,还是被母妃摸住了头。母妃俯身,摸着她的脸,唇角极致地咧着,眼睛却像要哭了。母妃的声音像叹息:“小映容生来是什么模样,死时就是什么模样。不要碰这些假颜色,不要靠他人的恩宠过活。你是公主,大周唯一的公主,你要做最尊贵的人。”
天太热,睡出一身的汗。赵容璋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明洛站在床边给她扇着风。殿内一片安静,赵容璋恍惚觉得明洛年轻了好几岁,一切回到了她小时候,她和母妃同睡一榻,醒来母妃已经在镜台前梳妆了,明洛还立在对面扇风。
赵容璋揉揉眼,坐起来,明洛服侍她更衣:“今年的夏天恐怕要格外热了。这还不到五月,殿内放两块大冰都不够用了。”
赵容璋不语,看向妆镜台。妆镜台上脂粉寥落,当然没有那个可怕又亲切的女人。明洛帮她擦了脖子、肩膀、腰腹上的汗,说道:“太皇太后传来懿旨,要公主时常去仁寿宫走走,去看看亲皇弟。还有采药司,她已经命人重新组织了,让人一定不能断了公主的雪粹丸。”
赵容璋笑得无奈:“皇祖母隔岸观火日久,现在是发现火势难以掌控,所以着急了。”
“太皇太后说到底是疼您的。”
“她疼的人太多了。”
雪粹丸她已经不会再吃了,月月制、年年制,制一百颗一千颗又怎样呢。谁都不想伤害,谁都想保全,哪有那么多能如意的事?她与赵珏是天生的仇人,与赵珠更是。皇祖母想要的一家太平、天下太平,永远不可能实现。
晚膳之前,赵容璋去了仁寿宫。看到还在满地乱爬的赵珠,她想起中午做的那个梦。她永远都不能理解,那么疼爱她的母妃,为什么会想要再把爱分给其他人。是父皇给的爱还不够,让她害怕吗?是她不够好,在她心底不如能名正言顺继承帝位的赵珏吗?
她把赵珠抱在怀里,捏着他的脸,教他叫姐姐。小孩的脸嫩,被她掐红了,他“呜呜”地哭,叫不出来。
回到凌霄殿,赵容璋脸上不见笑容。她发现自己其实很难有持续的好心情了。只要她一日困在这个地方,就一日不得自由,一日不能如愿。
沐浴完她靠坐在榻上,一边翻着《论语》想心事,一边看小猫呆呆笨笨地站在前面,局促地“勾引”她。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可能温柔待人的,对于他,不急着解毒,也就可吃可不吃。他不能取悦她,就别想得到想要的。而她该发泄,还是要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