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兵士扬声高呼。
“主上有令,叛贼余孽不可放过!速速束手就擒,可留尔等一条生路!否则,格杀勿论!”
灼玉心一沉,赵王尚在病中,他们说的主上是谁不言而喻。
两方对峙之时,她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朝江畔而来,身后玄色铁骑惊起扬尘滚滚。
绝望之际,她生出了希冀。
那些在黑暗中相互取暖、抵死缠绵的日子真切存在过,容濯对她也不会连半点情分都没有。
“容濯!”她竭力朝远处的青年高高扬手,想争一线生机。
嗖——
她才开口,一支利箭从后方飞来,精准地射中她身侧的仇刃。
仇刃高大身形往江中倒去,气急败坏地将灼玉拖下水,要带她一起去死!灼玉拼命挣扎,但她水性虽好,却抵不过一个濒死的疯子,她一次次浮起,再一次次被拖入水底。
最终灼玉被江水扑灭,一缕极淡的无力如墨水滴入清池,黑暗渐次扩大,侵蚀着她仅存不多的希望。
直觉在脑海漫开。
这一次,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眼前走马灯似地掠过许多画面,定格在十五岁的某日。
吴国王宫中,她穿着平日穿不起的绫罗曲裾,在漆盘上起舞。
越过飞舞长袖,遥见高楼上俯瞰她们的公子王女们。
是吴王子女及前来吴国游玩的诸王子女,个个都是天生的王孙贵胄,举手投足间一派的贵气天成。
最前方广袖飞扬、如仙鹤振翅的清冷少年,是赵国二公子容濯。
少年公子清濯似竹上雪、水中玉。
矜贵出众的气度让贫贱的舞姬注目须臾,那时灼玉便想,有朝一日,她也要成为高楼上赏舞的人。
而不是漆盘上翩然起舞,任人赏玩挑拣的舞姬。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真有和他并肩而立的一日,可惜,只是从漆盘上的舞姬,成为棋盘上的弃子。
挣扎到头一场空,可弥留之际,灼玉的念头未改半分——
若是能重来,若是能重来一次……她还是要从漆盘之上攀爬至高阁顶端,阅尽人间繁华。
只是……
她不想再遇见容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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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江上薄雾,散了又聚。
灼玉本已失去知觉,陷入漫长的死寂,但忽然之间,她察觉后颈正被一只手用力按住下压。
水再次将灼玉整个覆住,不,不是整个,她还赤足踩着地。
幽微凉意从粗糙地砖上钻出,自她足底窜到脑海中。
灼玉被凉得猛地一个激灵。
霎时如时光逆流。
枯木生芽,碎玉重聚。
五感本已如蒲公英离开身体,忽然迅速聚回。灼玉双手恢复了知觉,她的手中似乎抓着个粗砺的东西,像一口巨大陶罐的边沿。
她怔了怔,扣着后颈的那只手趁机用力按下去。灼玉心一凛,长腿朝后方人高抬,再狠狠地一踢!
“啊——”
凄厉痛呼响彻耳际,后颈的手随之松开,灼玉头自水中抬起,利落地直起并回过身朝后一望。
她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