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妈妈,我是爱你的。”
“我觉得我亏欠你,所以哪怕你提出了再不合理的要求,我也努力去做了。你不管我,不在乎我的感受,我都觉得没关系,你本来就该有自己的生活和人生。”
“你跟我道一次歉,我就原谅了所有的不好,假装没有发生过。”
“每次都是这样。”
说到这里,梁瑾的眼睛已经赤红一片,他伸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两只手哆哆嗦嗦,花了半天只解开四颗纽扣,但也足够,因为陆淮聿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足够多、也足够明显,过了几天都没褪干净。
“可是,你看看我身上的痕迹,你看得下去吗?”
“我每天睁眼就要面对这些,现在你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
“我做这么多,忍了这么久,自以为是的牺牲,都是因为我蠢得过分、又足够下贱,对吗?”
梁瑾为了一点点可怜的母爱,甘愿献祭自己,到最后发现其实他从头到尾没有被爱过的时候,他清楚的认知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迅速崩塌瘫痪,那种大脑发懵的剧痛,就好像灵魂被人从肢体里面以极端暴力的方式硬生生抽取出来,再彻底踩碎碾压。
梁瑾的眼珠转得很慢,全身的精气神都无影无踪,整个人在一瞬间枯萎下去,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他颤着声音问:
“你骗我一辈子不行吗?”
章邵琼看向他,死死地抓着被子。
“你早晚要知道的。”
“不是今天,也会是以后。”她咬着牙说完,转过头,不再看向梁瑾。
任谁看到梁瑾现在的状态,都会心碎。
梁瑾闭了闭眼,死死攥紧手心,用疼痛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激烈的心跳也随着慢慢变缓,像自来水一样汩汩流出的泪水终于被人为拧上开关。
果然,梁瑾想。
可能他就是,比较倒霉。
永远都不会有好事落在他头上的。
他从不祈祷,因为事在人为,他从没奢望上天善待他。
但今天,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有办法应对这个局面了。
为什么。
每当他觉得生活要好一点起来了,情况马上又会急转直下。
他脱离赵家,却遇到洪水被困。
事业刚有起步,又被送到陆家去。
他刚打算,正视处理这份不该有的感情,却又被迫知道这些残忍的真相。
其实很早就有迹可循了,只是他不愿相信,不敢细想。
“你不觉得,你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
“你如果真的那么恨我,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或者干脆在我自立之前直接弄死我呢?”
章绍琼深吸了口气,说:“以前是不敢,后来是不愿。”
梁瑾唇色苍白,面目充血,妖冶病态到极致,眼里的悲怆说是锥心泣血也不过分。
“妈。”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窗外天色很暗,明明是青天白日,却乌云压境,梁瑾的背后是狠狠砸在玻璃窗上剧烈的雨点,噼里啪啦,紧接着又被狂风裹挟着快速消失,汇成一小股水流,伴随着雷鸣作响,消失在视线范围里。
三号台风正式在沿海地区登陆。
“预计,三号台风将以每小时15—20公里的速度向西北方向移动,强度逐渐增强,未来8小时内或有强降雨,市民朋友请注意安全,不要随意外出”
病房里的电视台主持人正在紧急插播灾难险情。
梁瑾的背后是越来越大的雨珠,窗外的大树被狂风压弯了腰,只能顺从的胡乱摆着,章邵琼在这一刻狠狠打了个冷颤,冰冷的药液还在透过细长的管子和尖锐的针头流进她的血管。
她不忍割舍却又强忍恶心堪堪维持了二十年多年的母子关系,终于在今天以激进又意外的方式曝光,最后被梁瑾以极其决绝的方式,迎来它的结束。
可你要梁瑾怎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