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二十多年来,“妈妈”一直都恨我。
梁瑾看到赵明屿想伸手来拽自己,嘴巴也还在一张一合,但是他的大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处理剩下的信息了,他依稀听到了一些声音,又好像没听到,太阳穴是针扎似的疼。
他垂在身侧的手开始发抖,很急促剧烈地发抖,很快,梁瑾的呼吸也变得很急促,面色迅速涨红,但他除了粗喘声什么也发不出来。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看不清章绍琼的脸了,喘气也变得困难,身体里的血液横冲直撞在各处神经末梢疯狂叫嚣。
下一瞬,梁瑾的手脚不自觉地发软发麻,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倒在地,朦朦胧胧中,梁瑾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母亲惊恐的尖叫。
他下意识想要睁眼,想和往常一样跟母亲说别怕,没事的。
但他费尽全力,到最后也只是狼狈地提了提嘴角,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病房里是一片混乱,好在赵明屿眼疾手快,扑过去一把接住了整个瘫软下去、不省人事的梁瑾,没让他狠狠摔在地面上。
这是第一次,他接住了梁瑾,在最后一秒。
赵坚成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压根不受控制,更没预想过梁瑾的反应会这么大,他赶紧转身猛按呼叫铃,又推开房门出去叫人。
章邵琼看着在自己面前直挺挺倒下的梁瑾,吓得六神无主。
等护士和赵明屿把梁瑾抬到救护床上,又迅速给梁瑾戴上供养面罩的时候,她才恍如大梦初醒一般,眼泪哗啦啦地流。
她彻底意识到,是她亲手断送了自己和阿瑾往后余生的所有可能。
不论是爱还是恨,从今天起,都结束了。
第36章36“梁瑾额头很烫,烧得神志不清。……
梁瑾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引发呼吸性碱中毒晕倒的,医护人员很及时地给他注入了镇静剂。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手脚发麻的症状缓解了许多,只是梁瑾的的耳朵里仍然伴随有一阵一阵不停歇的耳鸣,头也疼得厉害。
胸口仿佛有千斤重,沉得他喘不过气来,梁瑾坐在床边,慢慢的,弯下了腰。
没打针的那只手握成拳,死命地按着心口,张着嘴大口用力呼吸,发出哼哧的换气声,耳朵因为用力也憋得发红。
大概过去了快十分钟,梁瑾终于恢复了正常呼吸频率,重新感受到自己一点一点冷静下来的心跳。
这么一通挣扎下来,他的额前出了不少汗,嘴唇在无意识下被自己咬得破皮。
他抬头看了一眼身侧吊着的药瓶,眼神平静到近乎诡异,没有叫护士,而是自己动手,果断把针头扯了出来。
动作暴力,梁瑾看着争先恐后冒出来的一连串血珠,心里感到莫名的快意。
他就这样盯着看了一会儿,没管流血的伤口,像个孤魂野鬼一样,离开了医院。
七月的平市很热,夜晚的空气都滚了烫意,但梁瑾恍然不觉,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也不打算做任何止血措施,他的凝血功能本就不好,手一直这么垂着,血珠自然串成了线,在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流淌,再一滴滴落下。
梁瑾不是精神错乱了,只是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思考的能力了,大脑仿佛锈住,想不出任何一点别的。
他坐在医院的床上,只想离开,越快越好。
可等他离开了医院,他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偌大的平市,梁瑾却想不出一个自己能去的地方。
—
梁瑾不会抽烟,没学过,也没尝试过,但是今天,他特别想试试。
他慢慢走到一家便利店前,驻足看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
他走进店里,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演员的身份,没有口罩,也没有帽子。
他仰着头,旁若无人,甚至若有所思地问了小哥一句哪种烟好点。
收银小哥看他面色惨白,手上还流着血,深更半夜吓得够呛,迅速转身给梁瑾拿了包烟,又问他要不要打火机。
梁瑾漫不经心地说“要”,又去身后的冰柜里挑了一罐啤酒。
虽然平市夜生活丰富,特立独行的人也很多,但像这样的,收银台小哥还是第一次见,一边扫码,一边皱着眉问了句:“先生,你没事吧?”
他的视线瞥向梁瑾的手,又追问:“不用创可贴吗?”
梁瑾眨眼的速度慢,反应的速度更慢,他花了几秒钟接收对方善意的问题,又花了几秒钟处理,最后很轻地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