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市待了这么久,梁瑾在今天晚上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仔细认真的看过这座城市。
平市人口将近1000万,是一个极其热闹、繁荣的城市,发展前景也很不错。
陆淮聿手上有好几个项目就是针对平市的商业开发和旅游规划。
这会凌晨,街上人还很多,城市居民的活动也很丰富,梁瑾看着街上的人有说有笑,却觉得自己和他们之间隔着好远好远的距离。
他是被玻璃缸罩住的金鱼,即将缺氧而死。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脚底彻底木掉,脚后跟钝痛,梁瑾才有点回过神来。
一路上他提着买来的东西瞎走,全程都在尝试着尽量放空自己的大脑,不去思考,不去回忆。
他滔滔不绝地给自己催眠。
没事的,没事的。
但这太难了。
我做不到。
梁瑾木然地想。
人在受到极大的打击的时候,是会感到莫名其妙的。
此时此刻,梁瑾看上去还活着,还在呼吸,也能正常行走,刨开凌晨不回家在街上瞎转悠这一点,他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他的内里已经被生生掏空了。
二十多年来的认知,在几个小时里坍塌、蒸发。
他抬起头,扫向周围的景致,阴森,鬼魅,阴风阵阵。
梁瑾知道这里,被居民广场替代的城市公园,离公墓也很近,离梁序堂的墓地很近。
如果他还有力气的话,如果他知道路线的话,再往前走个五六公里就到了。
但是手机没电了。
梁瑾笑了。
笑得眼泪都掉出来。
他被一股巨大的酸楚笼罩,平生第一次,梁瑾想给老天爷比个大拇指。
厉害。
—
经久失修,公园的铁门都锈了,梁瑾推开的时候,发出了嘎吱的怪声。
寂静。
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如果周阳和梁瑾一起,肯定要颤颤巍巍拉着梁瑾快点走。
他比梁瑾胆小。
公园里头还留有一些残破的设施,但大多蒙尘,无人使用。
梁瑾在里头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一处池塘前,弯下腰,盘腿坐了下来。
他把啤酒拿出来,香烟和打火机也拿出来,一一摆好。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拍慢电影似的。
今天晚上的天很黑,但星星却亮。
梁瑾抬起头,却被疯狂的思念压倒。
“爸”梁瑾刚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拼命地想要憋回去,但适得其反,完全抑制不住,肩膀都开始抖。
“对不起啊,今年夏天都要过完了也没去看你。”
梁瑾红着眼,先给他的爸爸道歉。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梁瑾哽咽得很厉害,说话也断断续续,他强忍着哭腔,逼自己把话说完,“你不知道吧,你最好别知道。”